走得很是不穩。韶廉把他摟到懷中,檀漓一把推開他:“我能來。”
韶廉在不足的光線中搖了搖頭,只是把手攥得更加緊了些。
穿過層層疊疊的林,到了青蓮寺。天空是深藍色,但青蓮寺裡依然到了起床的時間,到了門口,見個小和尚在掃地。
韶廉拍拍他,他轉頭,對韶廉做了個阿彌陀佛的手勢。
“施主那麼早來,是有什麼要緊事?”
“我來找個人。”韶廉說,“我的妹妹前幾日來到貴寺,我特地來找她回去。”
“妹妹……”小和尚想了一想,似乎想了起來,打量了一下韶廉和檀漓,說,“你們隨我來。”
進了寺廟,聽見屋簷下的鈴隨著風吹而發出悅耳的聲響。天是越來越亮了,晨霞變幻。青蓮寺在山頂,看得更加明豔美麗。
小和尚帶他們到了後院裡,自己跑去找人,許久,走出了一個白髮的老和尚。他的裝束同別人不同,想來是地位較高。慈眉善目,白鬚飄然,他對他們“阿彌陀佛”一聲,微微鞠了個躬。
韶廉和檀漓也回了他一禮。
韶廉開口道:“我們來這裡找我的妹妹。前幾日聽說她來到了貴寺。”
老和尚開口:“既來之,則安之。她不應當被你們尋回去,而是自己回去。”
韶廉說:“她對我們很重要。”
老和尚低低嘆了口氣:“但是那位女施主的心結,怕是一時半會解不開。”
韶廉和檀漓互相對望了一眼。遠遠的,一聲鐘聲傳來。聲音空曠而孤寂。
“可以見下她麼。”檀漓看著老和尚,“就一眼,只是想見一面。她對我們很重要。”
老和尚閉了眼,嘴唇微動:“好吧,跟老衲走吧。”
藍盈盈的天,透出了微亮的光。寺廟的早晨,好似同任何個早晨相似。來往的和尚多了起來,挑水的,掃地的,或是匆匆過的。又有許多不同,清新的空氣,帶著薄薄的涼意。走在石板路,連心也澄淨。
走到一處小屋,孤立在一邊。它在禪意濃郁的風景中,變得十分突兀。老和尚不多話,只是推開了門,光漏進去,可以看見一個背影。
她跪著,披著灰白色的衣服。向著面前的一尊佛像。房內還有檀香味,她仰著頭,看著佛像。
這景象,讓檀漓和韶廉都愣了神,不知道如何反應。
老和尚一步踏入,他的聲音恍如很遠的地方傳來,平淡得沒有波瀾:“施主,有人來看你了。”
寧文沒有動,只是緩緩說:“不想見。”
聲音還是她的聲音,只是少了那份稚氣和活潑。死水一般,失了感情。嵌入檀漓和韶廉的血肉,絲絲心疼蔓延開來。
“是我們。”韶廉顫抖著聲音,全然失了原來自信的樣子,“是我和檀漓,寧文,你轉頭看我們一眼。”
寧文全身一抖。
老和尚退到一邊,韶廉想要往上走,剛走一步,寧文厲聲喝住:“別過來!”
然後雙手合十,唸唸有詞。
韶廉定住了腳。
“寧文。”韶廉說,“跟我們回去,你是大宋的公主,你還是猶煙的媽媽。你本來是一個堅強的姑娘,不要因為這些就被打倒。我相信你,你可以站起來。石沐的死我們都很惋惜,死者已矣,生者一定要堅強。我們不能沒有你……”
“哥。”寧文背對著他們,“我一直是個一無是處的人,我總是給你們惹麻煩。”
“寧文……”
“聽我說完。”寧文打斷,“所以我想在這裡,為你們祈禱,為大宋祈禱,為我死去的夫君祈禱。我只想靜一靜,靜一靜而已。這幾日,我想通了不少,也漸漸習慣了這裡。”
她說:“檀大哥,你說過,我做什麼決定你都會支援我。因為大哥最寵我,現在,你也會支援我的吧?”
檀漓被她說得說不出話來,心裡絞痛,險些落淚。
寧文帶著笑說:“我們都知道很多事情回不去了。過去就過去吧,我們都還有新的生活,這是我選擇的,你們都寵我,就讓寧文最後任性一次。”
“只是可惜,我看不到猶煙長大,我自己也帶不好他。交給你們,你們一定要好好,好好地帶他長大。”
安靜了,什麼都聽不見。
寧文從始至終沒有回過頭,她一隻跪著,看不見表情。
韶廉剛還想說什麼,被檀漓一把拉住。然後檀漓緩緩說:“寧文,我還是支援你。”
檀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