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待情緒稍稍平復,才問起梓宮停靈何處。聽樊沁道梓宮停於仁智殿,芙貴妃沒
令哀傷主掌心神,旋即下令:「來人,更衣。本宮要去守著聖上梓宮。槐香,要其他
妹妹們也換上孝服至仁智殿為聖上守喪。」
掖庭領命,匆遽離去稟報;其餘宮女圍起屏門,好為芙貴妃更衣。
見芙貴妃似有意逐客,樊沁連忙請求:「母妃,兒臣有事要求您幫忙。」
「青逢公公是吧?」讓宮女褪下精巧頂釵金簪、羽氅袍服,芙貴妃悲嘆:「聖上
也真是,怎單單讓青逢公公接旨……」
「因他……是唯一不會叛父皇的人。」樊沁不鹹不淡說道,若有所指。
欲睨樊沁一眼,卻僅見屏門上朵朵深紅芙蓉灩灩綻放,芙貴妃不禁喟然:「傳令
下去,至遺詔曉示前,青逢公公若有個萬一,我唯你們是問。」
「謝母妃。」縱使芙貴妃沒見得,樊沁仍是叩首,「兒臣也代……下任皇帝謝過
母妃。」
撤下屏門,縞素孝服襯得哭泣過的臉更加酡紅,芙貴妃攥緊掌中帕子,深深吸氣,
費好一番氣力才自喉中擠出疑問:「……你真無意為帝?」
雙手前額貼地,樊沁靜默不語,不否認亦不承認。
「這是大好時機不是嗎?」芙貴妃不死心,接連再道:「知曉遺詔內容的,應只
有青逢公公與你……」
「兒臣並不知曉遺詔內容。」樊沁嗓音嘶啞,「無論是誰……父皇已決定了。」
「……是為了悠兒是吧?」芙貴妃軟著嗓,似命令又似哀求:「看著母妃可好?」
仔細凝睇依命抬首之人,卻僅見著堅定不移,芙貴妃不由得潸然:「悠兒是悠兒,
你是你,何苦……」抽噎哽咽著說不下,「況且悠兒如今……」芙貴妃咳了聲掩飾失
態,宮女連忙撫背。
「若真成了帝,我如何守著他?」未待芙貴妃再道,樊沁先一步搶話:「若真成
了帝,我有何資格……能守著他?」
「……母妃您再明瞭不過……不是嗎?」緩著聲,字字句句斟酌推敲,再真摯不過。
多少夜晚,目送最愛之人與別人相好,多少夜晚,獨守空閨含怨入眠……她怎麼
不明瞭。
拭去眼角淚痕,芙貴妃只覺樊沁面上不合年歲的滄桑令她再難受不過,「罷了,
母妃不再幹涉你們。」幾經風雨曲折,她總該放手,兒孫自有兒孫福,她如何強求都
無用。
「謝母妃諒解。」再次叩首,樊沁心底泛著麻木的疼。若之後悠真也能、也能……
上前攙起樊沁,芙貴妃仍不放心:「可你有沒有想過,若皇貴妃之子登基成了帝,
悠兒他……」
「不會。」斬釘截鐵打斷芙貴妃,樊沁說得堅決:「我不會任它發生。」
「絕不會。」
《皇七子》 100 (下)
錦陽宮。
因雁樺雁寒皆不在,若巧只得獨挑大樑打發各路刺客探子,也幸好來的都只是些
三腳貓角色,要不還得陽焰親自出馬。
孤軍奮戰了一陣,揚武將軍戚詮奉樊沁命令帶了大批人馬前來。若巧仔細叮嚀招
呼外頭護衛,與戚詮致過謝,這才進門服侍收拾殘盤。
方進門,便見榻上陽焰捧書直出神,連若巧進門了也無覺察。
若巧忍了忍,終是沒能忍得著。
「您如此悠哉好嗎?」
話出口,竟似抱怨。見陽焰慵懶抬眼直望著她,若巧連忙閉嘴藏舌不敢再說話。
「我也只能等了不是嗎。」神色與平時無異,半分困窘皆無,陽焰裝模作樣翻了頁。
「主子,有時,奴婢真猜不透您想法。」見陽焰似無意責備她逾矩,若巧壯著膽。
「怎麼說?」饒是感趣地挑高眉,催促若巧再往下說。
「像這般時候,合該是緊張得吃不下半點東西。」
「這與想法有何干系?我已經多日滴水未進,用點膳不為過吧。」也不訓斥無禮,
陽焰正愁沒事轉移注意,「你想說什麼?甭拐彎抹角。」
「奴婢……」若巧躊躇了會,鼓起勇氣急急問道:「難不成主子您不在乎遺詔裡
寫的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