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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子面前人五人六地裝蒜!”

鑑於這句話比較長,並且需要一氣呵成,魏謙已經好好地深吸了一口氣,然而當他看見推門進來的宋老太臉上那沒來得及褪去的喜色的時候,他就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宋老太認為上學讀書是一件極其長臉、極其榮耀的事,在老家,她認識的最有學問的人是東頭那個有初中學歷的村支書。

她正在以用一種非常粗魯鄙陋的方式,嘗試著對他好。

魏謙終於緩緩地把那口吸進去的氣吐出來,連帶著牽連著五臟六腑的兇戾一起,聽起來就好像一聲嘆息一樣。

魏謙對小寶和小遠招招手,打發他們倆一人拿一根冰棒去小屋寫暑假作業。

小寶本來不樂意放暑假第一天就要寫作業,隨後聽見大哥讓小遠和她一起,她立刻忘了糾結作業的事,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魏之遠一起。

儘管魏之遠面無表情,魏謙卻看出了他的不樂意,於是加重了一點聲音說:“去,愛吃什麼拿什麼,聽話。”

魏之遠知道大哥他們有話要說,不想給他聽見,可房子小沒辦法,除了打發他們去小屋也沒別的地方可去,於是他頓了頓,擺手拒絕了小寶給他拿的冰棒,轉身走進了廚房,回手把廚房的門帶上,衝著外面大聲說:“我切西瓜!”

小寶失望極了,拿著冰棒在廚房門口踟躕良久,終於還是被那一道歪歪扭扭不結實的小破門給拒之門外,她無可奈何地轉身回到了自己屋裡,感覺奶油小豆冰都不好吃了。

魏謙這回是真嘆了口氣——他一雙弟妹長得都這麼畸形,弟弟是個氣性大得不行、死不回頭的倔毛驢,妹妹呢……唉,更別提了,她簡直是個別出心裁的二百五。

這日子,真離了他可怎麼過?

魏謙把腿放下來,弓起後背,一手扶著椅子把手,另一隻手手肘撐在膝蓋上,捂住了半邊臉,用一種罕見的、心平氣和的語氣對宋老太說:“我們學校一年多少錢,你知道嗎?“

宋老太伸出四根手指頭來:“你們老師說一年四百,這錢咱們有。”

這錢當然有,魏謙替樂曉東當打手那會,樂曉東一個月給他一千五,好煙好酒隨便拿,在當時算比較高的收入了。他手裡多少有些積蓄,四百塊錢的學費確實拿得出,可學費始終是小頭,其他的開銷呢?

魏謙搓了搓手指,他這時候真的很想再來根菸。

“我們學……我們原來的那學校,中午午休時間很少,晚上要上晚自習,全封閉管理,一天要在學校待十二三個小時,半工半讀是不可能的。我們要求一日三餐在學校吃,最省錢一個月也要一百五十塊錢,書本費另算,也是筆不小的開銷,咱們就先暫且不算了。家裡呢,你們三個買菜買肉——對,我知道你們在家做飯省錢,但是那倆崽子什麼歲數?正是連骨再肉一起長的時候,飯錢絕對省不下來,加上水電費好和其他亂七八糟的,一個月兩百,你們得過的緊巴巴的。”

魏謙抬起眼睛:“你告訴我,就這三百五十塊錢你去哪弄?刨去成本、電錢水錢,你賣一個雞蛋能賺五分錢嗎?你一個月賣得了七千個茶葉蛋嗎?你真當你那蛋是公雞下的啊?”

宋老太啞然,過了一會,毫無底氣地狡辯說:“我一天也不少賣呢,能有幾百個……”

“我買你幾百個雞蛋。”魏謙苦笑了一下,連續長篇大論,他有點口乾舌燥,他輕聲對宋老太說,“別耍你那點小聰明瞭,什麼行情我不知道麼,從早到晚,你能賣六七十個就算生意好了。”

宋老太:“哎喲你懂個屁,老孃賣破爛也能賺錢,包紙、紙盒子……對,還有瓶子,易拉罐……”

“就算你一個月累死累活地能弄出這三百五十塊錢,萬一有點別的事呢?”魏謙打斷了她,“你年紀也不小了,我說句不好聽的,萬一有個磕碰住院呢?你有醫保嗎?再說,就算我可以湊合,你可以湊合,可是萬一倆孩子學校有點什麼春遊運動會,別人都給買新衣服零食,你讓他們倆也湊合嗎?小寶是個丫頭,現在什麼也不懂不要緊,過一兩年她知道美了,你是不是也準備讓她破衣爛衫地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來?”

宋老太聽到這,不知怎麼的,突然眼睛一眨,毫無徵兆地掉下了眼淚來。

魏謙說得對,她心裡明白,這是城裡,不是他們那窮鄉僻壤的老家,在老家,田間地梗、家長裡短,誰家的孩子都是泥裡滾大的,誰也不比誰體面多少,沒什麼好說。

可是在城裡,人家都是豪車寶馬、衣香鬢影,窮是沒有出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