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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魏之遠這樣想著,就慢慢地走過去,輕輕地板過魏謙的肩膀,仔細地避過魏謙的傷腿,給他翻了個身,又把他的頭搬到枕頭中間。

魏謙平穩的呼吸一點也沒有被驚擾,掠過了魏之遠的手腕,帶起一陣溫熱的小風。

他黑暗中的輪廓讓魏之遠心裡一跳,慌忙縮回手,中規中矩地在旁貼著床邊躺成了一具殭屍。

魏之遠陷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魏謙回來讓他緊如琴絃的精神一鬆,本能地湧上一股愉悅的疲憊感,本應該沾枕頭就睡著,可偏偏他又被某種說不出的亢奮左右著,每一根血脈裡都是加速著奔騰流過的血流,靜靜地透過血管將那股動態的溫熱傳達到了他的面板上。

他怎麼也合不上眼。

當他以年幼的視角仰望身邊的少年的時候,曾經覺得他高大而無所不能,而今那種仰望已經隨著他視角的改變而蕩然無存。

他發現,他哥也不過是肉體凡胎的一個人。

而這芸芸眾生中渺小如蟻的一具肉體凡胎、曬成了一具非洲裔木乃伊的肉體凡胎,卻好像一束龍捲風,頃刻將他精神世界裡的黑雲和苦雨席捲一空,轉眼就曠野茫茫天高雲淡了。

魏之遠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扒著自己條分縷析的心絃,帶著放大鏡,要找出自己每一個骨頭縫裡隱藏的細枝末節的心情,如同漂浮在夜空中的第三人,居高臨下地審視著自己——依然充滿畏懼和惶恐的……懦弱無能的自己。

魏之遠得出了一個結論,他認為自己依然是太弱小了,才會需要大哥這樣一個精神世界裡的支柱。

他決定要把這條支柱徹底清理出去。

然而即使這樣,他的心情依然沒有豁然開朗,他的靈魂裡依然有什麼地方始終還是黏連的。

魏之遠對自己靈魂的解剖卻在此處止步了,他似乎是本能地畏懼那一小塊陰影地帶,裡面似乎藏著那股在他身上縈繞不去的粘膩感的真相,而出於自我保護,他將那塊小小的真相封存了起來。

那是與死亡摻雜在一起的,扭曲變態背德而又荒誕可怖的愛慾,已經超出了一個少年能夠承擔的底線。

“春風不解風情,吹動少年的心”,唱詞美好,可動了心的少年,卻不一定每個都是光風霽月的。

魏之遠清晰地知道自己正在滑向一個深淵,然而他不知該怎麼阻止。

魏謙這一覺,卻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他在家人各種擔心的目光中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整個人瘦成了一個移動的衣服架子,鑽進了衛生間裡,隨手開啟水想洗個淋浴。

他家的淋浴構造非常原始,就兩根簡陋的管子,一邊連著熱水箱一邊連著自來水龍頭,自來水來得更快些,所以每次開啟淋浴之後,十秒鐘之內,水都是涼的。

涼水把魏謙沖得一激靈,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回到充斥著氧氣泡泡的平原了。

他睡得渾身骨頭都發酸發疼,吊著一條腿,高難度地草草衝了個澡,然後一口氣吃了三碗飯,這才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他手上佈滿了各種刮蹭出來的傷疤,在飯桌上居然依然是下箸如飛,一點也不影響發揮。

宋老太看了直嘆氣,絮絮叨叨地說:“你這沒良心的白眼狼啊,究竟到底是上哪瘋去了啊?你打算坑死我們是不是啊?”

上哪去了?

還真一言難盡。

魏謙其實真的不是故意讓家人著急的,他這一路,可是把能吃的苦都吃了,把能倒的黴也都倒了。

除了魏謙,老熊還帶了三個人,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誰知這幾個小夥子中除了一個叫小六的之外,其他幾個一個塞著一個的反應強烈。

他們的第一站,就到了青海雜多縣,海拔四千多米的地方,魏謙是一路吐過去的。

那真是把苦膽都吐出來了,最嚴重的時候整宿睡不著覺,覺得胸口好像被重物壓著,太陽穴被夾得生疼。當時他所有人都對小六羨慕嫉妒恨,可沒兩天,小六竟然死了。

小六在一片愁雲慘淡中身體倍棒吃嘛嘛香,產生了自己是銅皮鐵骨的錯覺,晚上在小旅館稀里嘩啦地好好地洗了一通澡。他們住的旅館條件有限,熱水也是有一會沒一會的,小六前半截洗了熱水澡,後半截變成了沖涼。

晚上太陽下山,氣溫驟降了將近二十度,小六半夜就發起燒來,他一開始沒留神,以為是正常的高原反應,扛不住了才摸到電話和老熊說,老熊連滾帶爬的起來,凌晨把他送到了醫院,到了一看,腦水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