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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時朗漫畫那邊也沒有丟下,《長夜曉》連載兩週年時,他為了粉絲見面會,推掉一個大牌雲集的國際影展,贏得民間無數口碑,這時候張聞亭以全國第一名的成績被美院錄取,他的一幅畫在日本炒到千萬,也是個小有名氣的神通畫家了,在鏡頭前,他流著眼淚提到了向陽基金會,如果沒有時朗和時媽媽的捐助鼓勵,他不可能有今天,他哭得聲淚俱下,電視機前那麼多人看得也鼻子發酸,時母終於認可了向陽基金,在一個清明的早晨,她悄悄在轉讓書上籤了字,正式接手打理。向陽有一筆捐款始終查不到來源,時朗憑直覺判斷,那是任灝以個人名義捐的。

這一年的除夕,時家過得很熱鬧,受助的孩子們全都聚了過來,帶著各自的家人,一樓二樓加上庭院露臺游泳池畔,拼了足足十七張桌子。邵凌軒也來了,和他一起來的,是酒吧裡調酒的那個男孩。

一直鬧到十二點鐘聲響過,放完鞭炮,大家七手八腳幫忙收拾乾淨屋子,就告辭回去了,之前那麼熱鬧,陡然的冷清讓人真有點不適應,時朗開車出去兜風,想延續那種被吵鬧佔據身體的感覺,但是這個城市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變得這麼有禮貌,大家默契一樣同時放鞭炮,同時安靜,生怕自己突兀擾了民。

他剛踩下油門,就來到了蓮巢大道,白色的大樓在夜色中極為顯眼,好像在召喚他,時朗停下車,靜靜看著那一排黑暗的窗子,看著看著,眼睛溼了,他想起已經過了零點,現在是大年初一了,初一哭的話,是一整年都要哭的,於是趕緊抽張紙巾吸乾,眼淚憋回去了,心裡

就堵得難受起來,他停好車,走進電梯,上到24樓,每前進一步他都對自己說,就到這裡吧,到此為止,到了門口,他想真的只能到此為止了,因為他沒有鑰匙,他的鑰匙,已經留在了柏嵐的骨灰盒中。

他在門口站著,不能進去,又不想離去,目光四顧,看到信箱上積了厚厚一層灰,就忍不住摘了手套一抹,只聽晃啷作響,裡面有金屬移動了一下。

時朗開啟信箱,底部躺著一把鑰匙,晦暗無光,他呆怔許久,把它□鎖孔,輕輕轉了兩轉半,咔噠一聲,門開了。

他屏住呼吸,輕輕走入,霎時有被灰塵擊中的感覺,他以前很怕黑,現在卻捨不得開燈,黑暗中彷彿有一雙眼睛,溫柔地看著他。

嘭、嘭兩聲,拉開了窗外天空煙花盛放的序幕,那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的,只有金銀兩色,映得露臺上的白石瑩潤好看。時朗在朦朦朧朧中撿起一顆,冰涼涼,沉甸甸,像沒睡醒。

陽臺上還掛著夏天的外套,因為柏嵐叫他“把洗衣機裡衣服晾一下!”他最後留給他的,是這樣一句和死亡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時朗收下那件凍得硬邦邦的風衣,雖然結滿了冰霜,卻仍有夏天的氣息。

邵凌軒叫他為自己活,問他想做的事,他也一直在尋找答案。其實很簡單,他只是想弄清楚,他對柏嵐的感情有多深,夠不夠回報這樣的愛,他曾為他哭,為他死,卻沒有真真正正地相信他,然而也許,柏嵐要的就是他的不信任。他依稀記起他離別時的容顏,痛苦,卻並不留遺憾,如果他走得沒有牽掛,自以為用最好的方式完成了人世間的這一次愛戀,他願配合他,過他要自己過的生活,他願意像一個大容量的儲存器,存滿柏嵐最全面的相關,他對羅曼瑩說過,沒有柏嵐,他什麼都不是,這句話的真正含義應該是,只有柏嵐,能讓他過他想要的生活。只有柏嵐,能讓他覺得,他是一個宇宙的中心,一個太陽。

時朗抱著那件風衣,開啟了所有的燈,外面又熱鬧起來,各種顏色的煙花開得漫天都是,他平靜地坐在露臺中間,從他們的初次見面開始回憶。那回憶比他想的要長太多太多,在他們互相愛上對方以前,天就已經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