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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你剛才說我最大的缺點是想太多。」

「嗯?」

「你說從『以前』到現在。」李璇刻意加重某兩個字的讀音,只見楊以恩眨了下眼。「你根本就記得我對吧?」

「……嗯。」

果然。

「你從一開始就認出來了?」李璇咬著唇,平攤在大腿上的雙掌悄悄握起。

「不是,你外表變滿多的,一開始我只覺得名字很耳熟,後來看到你制服名牌寫的是玉字邊的璇,這個字滿少見,然後又看到你戴眼鏡的樣子,我就想起來了。」

聽著楊以恩說得這麼不冷不熱、輕描淡寫的,李璇不知道是憤怒比較多還是羞恥比較多。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楊以恩皺起眉:「我會什麼要覺得你可笑?」

聽他這麼反問,李璇氣得連嗓音都發抖:

「因為我國三的時候那樣對你啊,明明是我先罵你的,你是因為我連你媽媽一起罵進去才會氣得打我,結果我害你被訓導處記過,還被迫向我道歉。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你卻轉學了!」

「那是因為……」

「我沒辦法忘記這件事情,我從來沒這麼後悔過,一直想如果有天遇到你,一定要跟你說『對不起』。結果我真的遇到你了,你卻一副不認得我的樣子,我覺得好不甘心,我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但你也不會知道,你印象中的李璇永遠是一個自私的討厭鬼。」

「李璇……」

楊以恩一手搭著他發抖的肩,他卻好像沒發現一樣,自顧自地說著。

「然後我發現了在這裡打工的機會,我就想那我要讓你重新認識我。也不是沒想過,搞不好你是故意假裝不知道,後來又覺得怎麼可能裝得那麼像,一定是真的不記得了,我那時候傷你太深,所以你不想記得吧?」

察覺肩膀上的力道變重了些,李璇側過臉看他,扯著嘴角,像笑又像哭。

「結果你都記得嘛?但你卻不戳破我。」

收回手,楊以恩輕嘆了一口氣,道:「我覺得沒必要。」

什麼意思?

「你這個人真的想太多了,根本就是自找煩惱。」

說完,楊以恩有點煩躁的站起來,抓起茶几上的菸包跟打火機,點了一根菸,抽了幾口仍不說話。

被說是自找煩惱的李璇覺得很難堪,就好像在臺上自得其樂了半天,才發現原來臺下的觀眾只是把他當小丑看。

感覺沙發的另一端微微下沉,楊以恩又坐了下來,手上燃著的菸飄著淡淡白霧,慢慢將兩人包圍。

「我當時確實很難過也很生氣,但沒多久就忘了那件事。」看李璇睜大眼不太相信的樣子,楊以恩語氣平靜的說:「我媽發生車禍去世後,只有姨婆能收養我,轉學、搬家、適應新環境……太多事情讓我沒時間去多想。」

如果生活中每一件難過不快的事情都要擱在心上,那日子早就過不下去了,本來就不是出生在健全無虞的家庭,只是比同齡的人更早嚐到人生百態罷了。

李璇這才明白他的意思,鼻子一酸趕緊側過頭,不想讓楊以恩看到自己泛紅的眼。

「所以你根本不用對我感到愧疚,那些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因為發生了更糟糕更不幸的事情,在學校被同學出言羞辱而打架也就變得微不足道。

李璇趕緊用手遮住眼睛,指掌間一陣溼意,真丟臉,他心想。在意了那麼久的事情在楊以恩的心裡一點空間也不佔,只有他自己放在心上念念不忘了那麼多年。

「你根本不欠我什麼。」那人像是安慰似的說道。

楊以恩以為他還是為往事耿耿於懷,一定不知道他自私計較著誰在意的比較多。想到這裡,嘴裡忍不住發出嗚咽聲,他拚命咬唇剋制,卻像困獸一樣徒勞無功。

「喂,你、你不要哭了。」用的是不知所措的口吻。

李璇背對著他微蜷身體,不願意自己一塌糊塗的臉被看到,平添更多難堪而已。很想叫楊以恩別管他,大概太久沒哭了,好像全身上下都在叫囂著要宣洩什麼,然後流出來的只有眼淚。

思緒飄得老遠,來到某個秋陽高掛的午後。無風又悶熱的健康中心裡,竹竿似的少年曾小心翼翼替他上藥,笨拙地以為可以吹去傷口上的痛。

他屢次在心中嘲笑少年的愚鈍無趣,卻又不斷在同一個人面前出醜,直到少年流著眼淚的臉再也無法從心中抹去,他才明白什麼叫做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