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二的車子早就拐回來了,此刻正站在攝像機前對他微笑,表情很是讚賞。
鄭榮威說:"其他的都還可以,不過群毆的那個鏡頭要重新補一下,還有最後你往回走的那個畫面也要重拍,我需要拍一個長鏡頭。"
得到如此隨和的評價,方唐簡直喜出望外。
鄭榮威又說:"群毆的時候你的表情要再到位再痛苦一點,你是在捱揍,不是在被撓癢癢,不要一副爽的要死的表情,行不行?痛苦一點!還有你們。。。。。。"他指指那幾個黑衣小弟,親自上前示範:"等下踹的動作再更狠一點,這樣子,往下用力蹬,不要像踢足球一樣,知道嗎?拿出一點高中時打架的感覺。"
其中一個人為難道:"可是導演,那樣的話就很難控制力度了,好難哎。"
方唐急忙道:"沒關係,你用力就好了,我不要緊的。"
鄭榮威頗為詫異的看他一眼,然後對黑衣小弟說:"你們看,小方都這樣主動犧牲了,你們再不演好一點對得起他嗎?準備一下,十分鐘後開拍。"
於是演員們各自散開,喝水的喝水,補妝的補妝。方唐大熱天裡還要裹著一身西服,又在滾燙的柏油路面上滾來滾去,襯衣早就被汗浸溼。
儘管如此,心裡還是說不出的開心和輕鬆,他用毛巾擦著汗,忍不住掏出手機給張嘉年發了條簡訊,與他分享自己的喜悅。
發完簡訊,他握著手機,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微笑著閉上眼,似乎這段時間來的沉重負擔都已經隨著這口氣離開。
時間已經臨近中午,陽光強烈到刺眼,j□j在外面的面板被曬的通紅,有一種發燙般的感覺。化妝師在太陽傘下喊他,讓他回去補妝,開始補鏡頭。
方唐又看了一眼手機,而後把它塞回口袋裡,對化妝師揮揮手,跑了過去。
酒店的套房裡,窗簾被嚴嚴實實的拉上,沒有開啟一盞燈,房間裡黑暗而冰冷,像一座深埋在地下沉寂了千年的墳墓。
就在這一片似乎連時間都停止了的靜謐中,突然亮起一小片柔和的光芒,緊接著尖銳而刺耳的簡訊提示聲響起,手機嗡嗡的不停震動著。
一隻蒼白的手伸出去,拿起手機。
張嘉年蓋著厚厚的被子,但寒意仍然一絲絲的滲進每一個縫隙裡,他側躺著,把手機拿到眼前,面龐因為光影的照射而顯得更加瘦削,嘴唇毫無血色,兩眼無神卻幽黑。
螢幕上是一段簡單的話。
第一個鏡頭順利透過了,真的很幸運,謝謝你,希望你也一樣。
他怔怔的看著那些字,似乎就好像看見那個人熟悉的臉。
認真的,倔強的,單純的,卻又總是帶著淡淡嘲諷的。
每一個表情都那麼的熟悉,但是都不屬於他,因為,他早就已經放棄了。
他想回頭,可是已經沒辦法回頭。
他慢慢捲縮成一團,肩膀不受控制的抽動,嗚咽聲如同一隻受傷的,找不到出路的困獸。手機掉到厚實柔軟的地毯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螢幕因為長時間沒有觸碰,於是光芒漸漸變暗,繼而徹底消失。
房間重回黑暗,卻一直響著壓抑的、低沉的哭聲,張嘉年把臉埋進被子裡,痛苦的喘不過氣來。
找不到退路,找不到退路。
第二天方唐照常去片場,卻發現大門外面多了一小堆手持相機和麥的記者,把唯一的入口堵了個嚴嚴實實。他猜測大概是來採訪男二或鄭榮威的,伸手理了理在地鐵上被擠亂的頭髮,準備從旁邊走進去。
誰知,有一個眼見的記者最先看見了他,馬上對身後的人說:"來了來了!"
於是記者們爭先恐後的湧過來,迅速按下的快門閃的像一道道神雷,把懵裡懵懂的方唐劈的呆愣在原地,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記者們亂七八糟的提問如同開閘的黃河之水,盡數流入方唐的耳中,將本就渾沌的思維衝擊的更加混亂,只依稀聽清楚了一句。
"請問你和張嘉年是什麼關係?"
片場緊閉的大門開啟一條縫隙,他看見鄭榮威在門後對著自己招手,但表情並不凝重。數十個猜測在腦子裡瘋狂冒出,方唐努力壓下心中的慌亂,理清思緒,對記者說:"對不起,我要工作了,請讓一讓,謝謝。"
但娛記的兇狠是出了名的,他也不指望靠著一句話他們就能自覺的讓路,只能順著人群推搡的方向慢慢挪到門邊,鄭榮威瞅準時機,一下子伸手把他拉了進去,然後迅速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