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剛從我們包廂裡出來的男孩兒去哪兒了?”他問站在他們包廂門口的服務員。
“去洗手間了,”服務員指了指走廊盡頭,“走到頭右轉就是。”
“謝謝。”程博衍趕緊往那邊一路小跑著過去了。
因為包廂裡都有洗手間,所以樓層的公用洗手間裡基本沒有人,程博衍推門進去沒看到有人。
“項西?”他喊了一聲,挨個門走過去敲著。
沒有人應他,但其中一扇門是鎖著的,推不開,程博衍在門上敲了幾下:“項西,你在裡面吧?”
裡面的人沒有說話。
“對不起,”程博衍說,“我不知道你這麼介意,對不起啊。”
裡面的人還是不出聲。
程博衍彎下腰從門下的空隙往裡看了看,看到了項西的新牛仔褲和新跑鞋,直起身猶豫了一下,他走進了旁邊的隔間裡。
這洗手間沒什麼異味,收拾得也相當乾淨,但對於程博衍來說,要乾的事還是太有挑戰性。
他抽了幾張紙巾,墊著手把馬桶蓋給蓋了下來,然後站了上去,又墊著牆踩到了水箱上,再用紙巾墊在兩個隔間中間的板子上,手扶著隔板,腦袋往那邊探了過去。
看到了項西正低著頭坐在馬桶蓋上。
“哎,多髒啊。”程博衍說了一句。
這從天而降的一句話把項西嚇了一跳,一抬頭看到上面有個腦袋,直接從馬桶蓋上蹦了起來,撞在了還關著的門上。
“你神經病啊!”項西喊了一聲,“我操嚇得我要尿褲子了!”
“我動靜挺大的啊,你沒聽見?”程博衍小心地不讓自己手碰到隔板,“出來,我們談談。”
項西開啟門,踢了一腳,從隔間裡走了出來,抱著胳膊站在了洗手間中間。
程博衍從馬桶上跳下來也出了隔間,去洗手池那兒洗了洗手,走到了項西跟前兒。
“不用消毒液了啊?”項西看著他。
“一會兒的,”程博衍甩了甩手上的水,“你生氣了?”
“沒。”項西悶著聲音。
“對不起,”程博衍又道了一次歉,“我是真沒覺得有什麼,所以就直接說了。”
“你當然不會覺得有什麼,”項西說,“丟人的又不是你,人頂多說一句程博衍是怎麼跟這樣的人混在一起的!”
“……沒人會這麼說,”程博衍看著他的臉,“就算說了也沒什麼可在意的……”
“你不在意!我知道!你不在意!”項西突然往前逼了一步,盯著他,“但是我在意!我很在意!你不在意是因為這不是你的事!我在意是因為這是我!接受別人眼光的是我!不是你!”
程博衍沒有說話,看著他很長時間,最後輕輕嘆了口氣。
“別人的眼光麼,”他聲音很輕,“你怎麼知道我沒接受過?種類還挺多的呢,看不起的,奇怪的,同情的,好奇的。”
項西看了他一眼不出聲。
“不過還是要說對不起,我沒有考慮你的感受。”程博衍說。
“我沒生你氣,”項西退了兩步,靠在了洗手檯上,“我只是覺得……鬱悶。”
“在沙縣打工很鬱悶嗎?”程博衍看著他,“都是憑本事吃飯,現在我有多少能力我就做能力範圍裡的事,只要努力了誰也沒資格說你。”
“說的輕鬆,”項西笑了笑,“這就跟拿著一萬塊手機的人跟拿著一百塊手機的人說你手機挺好,實用。”
“我拿一百塊手機也不會有什麼感覺。”程博衍皺皺眉。
“廢話,那是因為你,還有認識你的人都知道你不是拿不起一萬的手機!”項西眯縫了一下眼睛,“你現在說你在沙縣打工,也不會有人看不起你,一個道理。”
程博衍張了張嘴沒說出放來,好半天才說:“突然有點兒說不過你……好吧,沙縣,那你就加把勁,從沙縣做到沙市啊!”
“我這種人,”項西指了指自己,眼睛裡有閃爍著的淚光,“也就靠這一點希望撐著了,虛得很但也得抓著,就怕一鬆勁就摔了再也起不來,但你知道嗎,就這麼難,就這麼一邊給自己打氣還一邊在漏氣兒!沙縣?我逗你呢!我砂鍋飯那兒都幹不下去還跳他媽什麼槽去沙縣啊,你還信了?真他媽天真!”
“嗯?”程博衍愣了愣,“怎麼回事兒?”
“怎麼回事兒,”項西笑了起來,抬手抹了一下眼睛,突然喊了一嗓子,“還能怎麼回事兒啊!爛泥堆裡出來的,就臭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