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卻什麼也看不見。
李慧要一直呆在這裡會是什麼樣的結局,所有人都清楚,小姑娘長得不好看,還死犟,但總還是能物盡其用的。
乾點力所能及的事兒嘛,平叔說的。
還是笑著說的,項西看著平叔的笑容,覺得自己早晚有一天會在平叔的笑容裡告別這種別人眼裡的不一樣的人生。
悄無聲息的。
下午平叔買了只活鴨子回來,扔給項西讓做。
項西不會做飯,以前平叔也不讓他做,跑腿兒幹活的人挺多的,做個飯也容易,但這兩年讓項西做飯的次數變多了。
項西拎著鴨子在廚房裡琢磨了半天,最後還是拿到旁邊菜市場花了十塊錢找人給處理了。
回去噹噹噹一通亂剁,一塊兒塞進了高壓鍋裡。
吃飯的時候二盤過來了,給平叔拿了兩瓶茅臺,平叔不太喝酒,相比端著酒杯,他大概還是覺得捧著茶壺更有範兒。
二盤自己一個人喝了大半瓶,最後把瓶子裡的酒都倒進杯子裡,哐一下放在了項西面前。
“喝了!”二盤盯著他。
“胃疼。”項西說。
“放你媽的屁,”二盤筷子都快指到他鼻尖上了,“十歲就他媽能喝三兩了!”
“那會兒不胃疼。”項西夾了一塊被剁成了花的鴨子放到二盤筷子上。
二盤愣了愣,下意識小心地保持平衡,把鴨子放進了嘴裡。
平叔在一邊突然笑了起來,邊喝湯邊笑得停不下來。
“操!”二盤迴過神來一筷子抽在了項西手上,“敢他媽耍我!”
項西疼得差點兒把碗扣到桌上,看了二盤一眼沒出聲。
“媽的現在真他媽是越來越囂張了,”二盤一摔杯子站了起來,把椅子踢到一邊,一把揪著項西的衣領把他拽了起來,“我今兒要不好好教育一下你你還真以為你是平叔親兒子呢!”
“幹什麼!”平叔一拍桌子。
二盤揚起來的拳頭停在了空中,轉過頭看著平叔:“平叔!你不能再這麼慣著他了,你心眼兒好,這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燈!饅頭走的事兒肯定跟他……”
“這是我帶大的孩子,”平叔打斷了二盤的話,盯著他,“要打要罵,要死要活,都是我的事兒。”
平叔已經說出這樣的話,二盤不敢當著他的面兒再對項西動手,憋了一肚子火他也只能是把項西狠狠地往椅子上一摜,罵了一句:“活該沒人要的玩意兒!平叔就他媽該讓你凍死在野地裡!”
項西的手抖了抖,眼睛眯縫了一下,在二盤開了門準備出去的時候,他猛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小展!”平叔吼了一聲。
項西停下了,全身的血都像是翻騰著湧上來,卻無處可去,不用毒|藥都快能七竅噴血了。
他在二盤身後對著門踹了一腳,門發出一聲巨響關上了。
“坐下。”平叔指了指椅子,拿起茶壺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又開始吃菜。
項西覺得自己全身關節都發硬,半天才咯吱咯吱地響著坐到了椅子上。
平叔又很慢地吃了幾口菜,細嚼慢嚥地半天才放下筷子看著他:“饅頭的事兒,你知道嗎?”
“知道他跑了。”項西悶著聲音說。
“跑哪兒去了知道嗎?”平叔問,“你倆好得跟親哥倆似的,你應該知道啊。”
“不知道,”項西覺得胃很疼,今天忘了吃藥,不,不是忘了吃藥,他早上起來的時候放在床頭的藥就都不知道哪兒去了,“叔,我那些藥呢?”
“藥?什麼藥?”平叔想了想,“哦,床頭那些藥盒?那裡面還有藥啊,我不知道,都當空盒扔了。”
項西沒說話,手抖得厲害,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氣的。
“一會兒記著把碗洗了,用熱水洗,彆著涼了,”平叔站了起來,拿了茶壺往樓上走,“你說你,好朋友跑沒影兒了還吃什麼藥啊,多難受的事兒啊……”
項西握著拳頭頂著自己的胃,很長時間才慢慢直起身。
收拾了碗筷進了廚房,洗碗的時候他一直低頭盯著自己的手,被李慧掐出的傷口旁邊的那道被二盤抽出來的紅印已經腫了起來。
饅頭不是他好朋友,連朋友都不算。
他一直是這麼劃分的,劃得很清楚,跟任何人都這樣,為的就是自保。
但還是躲不過。
他咬咬嘴唇,在心裡罵了饅頭一句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