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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不會走到今天,如果能放棄,早都已經放棄了,只是有點好奇,為什麼是他?”

“你是說,他不值?”

陳崑崙長長而幽幽嘆息一聲。

“要我怎麼說你呢,老朋友。直言不諱的,我說,不是他不值,而是你不值。”

餘江中上下牙關緊緊咬合了一下,瞬間太陽穴的青筋顯露出來,不過他一向掩飾力不錯,幾秒鐘之後,他甚至又能微微寬厚笑了起來。

“你生氣了?”

“我沒有。”

“坦白說,我一直在觀察徐醫生。起初確實只是出於好奇,好奇他為什麼可以進SH,如果單純只是餘俊的關係,我覺得你此舉有點莽撞,況且,徐冉醫生有足夠引人好奇的長相和性格。這些,你必須承認對嗎?”

餘江中點點頭。

“然後我發現,他的不同。那麼矛盾的對立體。也許我永遠不能徹底看清這孩子內心世界的東西,老餘你呢?”

“強大,弱小。自私,無私。你說的對。當我篤定他的成熟遠勝於同齡人的時候,我才發現在他身上會有那麼多美好的東西在苦苦掙扎著,我想保護那種自己身上曾擁有卻早已逝去的美好,看著他就彷彿看到印有自己過去的一面鏡子。”

討論這種話題,彷彿對三十年的老友來說只是頭一遭。新鮮又陌生吶。

“所以,我說,老傢伙。這就是我所說的你不值的原因所在啊。你看到他,覺得熟悉,喜歡,只是因為他彷彿你過去歲月的一枚鏡子。而他呢,根本不需要從你身上折射出任何東西。他的過去你未能參與,他的將來,你除了當他絆腳石之外,簡直一無是處你懂嗎?”

“你!”餘江中氣結。眼睛裡火星亂舞。

如果,陳崑崙此番談話,一開始就把他罵個狗血噴頭的話,餘江中一定會據理力爭,有禮有節的痛擊他,沒想到談判的導向居然會這樣,餘江中有點懵。

“你老了,餘江中。生活該走下坡路了,過幾年該滾回家準備安享晚年了。而和您兒子一般大的徐冉,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必須承認,一開始,我對這個年輕人有很深的成見,知道這些成見是如何漸漸消融的嗎?”

餘江中沒說話。

“他老是在做錯事。上次打金醫生的一次,連著這一次。”陳崑崙舉起手,打斷餘江中意欲打斷他的話頭,“我知道,其實我知道大致是怎麼回事,也知道不是徐冉的錯,老餘你說的不錯,從徐醫生這裡,我也好像看到一面鏡子,他讓我一直在想,如果是我,我會怎麼做,怎麼做才是即人性又合理的。他讓我開始思考,我是不是偏離了這個職業所賦予我的神聖意義。我在想,有一天,走偏了,也許正因為是我們身邊缺少這麼一面鏡子,於是我們麻木不仁,失去激情,對名利的追逐大於一切。”

“他站在那裡。閃閃發光。多久了,我沒看到這樣的一個,怎麼說呢,讓我覺得熱血沸騰的年輕人了。從他身上我彷彿找到我和你幾十年前的美好和缺憾,但無論美好缺憾與否,但無法否認,我們和他是南轅北轍多麼不同的存在啊。求你,別因為你喜歡,而把一個天生適合這個職業的孩子前途給毀了。行不行?”

餘江中一直在說服自己,有時候說服自己放棄,有時候說服自己勇敢的,不顧一切的和徐冉走下去,這一次,陳崑崙好像從他內部差點把他給擊垮了。

老友什麼時候走的他不知道。他只是用手蒙著臉,茫然坐在那裡。

說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可步入五十的他卻好像越來越惑起來。餘江中站起身,頭重腳輕的往外走,走到手術室透明玻璃隔出來的洗手間,開啟水龍頭,想借用冷水衝一下臉,理一下思緒,讓不清醒的腦袋徹底醒醒。

然後他看見他的徐冉了。

隔著一道厚厚透明的玻璃窗,正在隔壁的洗手間,帶著一臉的倦怠,慢騰騰的,認認真真的在洗手,洗手液打起的泡泡順著他的胳膊肘一直蜿蜒流到手指尖,又流下去。

對面沒有人,餘江中這邊也是。

餘江中忽然從水龍頭下抽出雙手,覆蓋在冰涼的玻璃窗上,手指頭一遍一遍畫著對面人兒側臉的輪廓,挺直的鼻樑,黑亮的眸子,好看的嘴唇,直到,被無聲觸控的人某一瞬間無意識的扭頭,看見了餘江中的臉,和在玻璃上細細描畫著的右手的手指頭。

徐冉怔住了。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的,把臉貼在玻璃窗上,隔著這透明的阻礙,停在餘江中擱在上面的手指頭這塊兒了。

彷彿,觸控和被觸控著。溫暖和被溫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