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一陣氣苦。“我是你哪門子熟人?”
就算你不記得天河邊上咱兩個一起喝過嫦娥釀的桂花酒,不記得那五百年我跟著放豬的童子陪你從春到秋,自夏而冬,童子換了幾茬,豬還是那隻老豬——
“好歹這幾年兄弟同進同出,同吃同住,說什麼不認得,當真叫人心寒。”
猴子笑道:“原來是兄弟啊,抬起頭我仔細瞧瞧。”
我頭本就仰著,何曾片刻低下,此時更是昂揚。
“潑猴,弼馬溫!你且瞧仔細!”
猴子忍不住又笑。“豬八戒。”
“你的嘴還是恁長。”旁邊一眾小猴跟著笑得前仰後合。
一群沒見識的小畜生。“是你八戒爺爺,怎樣,還不趕緊放人?”
猴子伸個懶腰,換了條腿擺二郎。
“沒怎樣,我如今跟你師徒脫了干係,你倒是給我個理由放人?”
那抬著我的猴子見他態度不善,很狗腿地四下裡一撐,我嗷嗷叫了兩聲,心道好漢不吃眼前虧,別讓他把對和尚的氣出在我身上,遂放軟了口氣:“哥哥,你莫玩了,放我下來吧。”
猴子又是一聲笑,笑得頗為暢快。“這麼快又叫起哥哥來。不是爺爺了?”
“祖宗,你是我爺爺。”
“啊哈哈哈哈哈——”猴子仰首大笑,竟有些當初的摸樣。
有日子沒見他那麼快活,我一下忘了自己在生氣,只看著他發呆。
猴子笑完,瞪我一眼。“說,你不跟唐僧取經,跑上山來作甚?”
我自然知道他明知故問,但又不能直說,便道:“沒甚,就是想哥哥了。”
猴子倒愣一下,半晌吐出個楊梅核。“呸,你少給我兜圈子。快說!”
我態度誠懇。“真沒甚,就是想你。”
猴子挑眉。“放屁!誰想我?”
我道:“俺老豬想你。”
猴子連連冷笑。“你想我?想老孫去幫你們消災擋劫是真!”
我哼哼。“你愛信不信。”
猴子臉又陰了下來。“等等,你莫非也犯了什麼戒,一樣叫他趕了出來?”
我心裡嘆氣。“天地良心,確是想你。快放了我吧,哥哥。”
猴子不再說話,只拿眼輕蔑地瞥我。
我想著這樣下去可不行,改口道:“我錯了,我打妄語,實在是師傅想你。”
老子怎麼會想你,若不然,當初也不能煽風點火趕你。
他終有些動容,面上晦澀一閃而過,嗤之。“他?想我?”
“他怎麼不想?”我又加點油醋,酸溜溜道,“整日只嫌我們笨,伺候得不細緻,手段也不高明,便是睡覺的聲響,也顯得鬧人。哥哥不知道,他整夜整夜地不睡,只是看著擔子發呆——你記得你走的時候,系脖子的紅領子綁在上面沒拿——”
我其實沒有說謊,雖然那個人不是和尚。
猴子默默聽著,突然打斷話頭。“說這些做什麼,沒意思的很。”跳下座位,“你即來了我這寶山,總要叫你好好受用一番。”
揮手示意那些小猴子放了我,七手八腳給我整理衣冠,又立刻捧上鮮果:黃燦燦的香蕉、紅彤彤的楊梅和紫甸甸的葡萄——比那些用來砸我的賣相是好得多了。另有無數瓊漿酒水孝敬,嘴裡的稱呼也從那個豬精變成了八戒爺爺。
我眉花眼笑地吃喝起來,掩住了心底的鄙夷。
叫我說的是你,說了你要聽的,又不自在。何苦來哉?
接下來幾天,他真的好好招待。
胡吃海喝外,把那山上好看的,好玩的,青蔥嶺,玉溫泉,走走泡泡,耍了個遍。
有一天夜裡我們浸著熱湯,嘴裡嚼著青橄欖,他兩臂舒展在池沿,猴頭向天,跟我吹噓當年與牛魔王一干人結拜逍遙的日子,說著說著忽道:“呆子,不若你也跟我一起,在這花果山做個二大王,有酒便吃,恣意快活可好?”
我不留心嚥了一口水,直燙得嗓子也腫了,嘶聲道:“什麼二大王,你才二!我堂堂天蓬元帥,哪至於落魄到跟你個弼馬溫一起做草寇?”
猴子怒而笑罵,飛起一掌,水花濺了我滿面。“好你個腌臢潑才,不識抬舉!”
我有求於他,自不計較,抹了臉望天。
天上一道浩渺煙紗,是銀河。若是嫦娥這死丫頭在,此刻必定盯著我眼看。
那時候我看管天河,隔壁就是廣寒宮。每日卯時,她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