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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推動大滑板,掛上走刀。鐵削嘩嘩的往了奔,勢不可擋,留下刺眼的白亮的印跡。我興奮,這是出自我手的產品,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我回頭去看高個子希望他表揚我幾句,他卻坐在小板凳上讀著昨天的報紙,好吧,這個簡單的成果高個子也許司空見慣了吧。

我拿起了高個子的遊標卡尺測量一下尺寸,竟也過關,所幸的卡尺這東西我是熟悉的,高中時候有節課專門教過,高個子沒機會在這方面教訓我了。被教訓在我認為是可恥的,更可恥的是高個子的年齡比我還小,竟當我的師父,這讓我甚感悲哀,我開竅太晚了。

週而復始做了一下午,過程是驚險的:大滑板搖過了頭,車刀撞到了運轉的卡盤上,車刀報廢;工件沒夾緊,車飛了,報廢;中滑板多搖了一圈,車削過多報廢。。。。。每次發生事故高個子都要過來手舞足蹈,唾沫橫飛,滔滔不絕的數落我,一下午我都汗流浹背的慚愧。

高個子叫小魏,福建本地人,做車床三年有餘。原來在表哥的小舅子所在的工廠做工,小舅子盜取了廠裡的圖紙跟表哥密謀搞了個小作坊,便挖了小魏前來相助,工資比原來高一丁點,由於業務雷同,做起來倒也得心應手。他特別話嘮,喜歡廢話,喜歡吹牛,愛小心眼——燙傷我的手指可見一斑,知道我是表哥的親戚後幾天時間教了我幾手,在我認為可以獨自做些簡單的活之後,他又不給我上機床的機會,美曰其名:“再多觀察幾周。”

小魏身材不錯,每次下班後總是把自己打扮得光鮮耀眼,就外表來看是個不折不扣的帥哥,但是他的個人衛生有待考察,宿舍的單間可以同車間媲美,你懂的,小作坊的車間充滿了油膩和髒亂差,步入其中讓人感到房間的整個光線暗了不少,再內心光明的人也會被其乞丐窩的空間弄頹廢的。

另外兩個工人是一對夫婦,丈夫做6280型的大車床,妻子做鑽床銑床,兩個人都是二十七,是個地道的打工者,絕對勤勞本分,有班必加從不想、主動休息這是他們的慣有作風,但是這倆人太過本分,以致於不是自己開的燈泡絕不會關,不是自己的機床電源也一定置之不理,是那種各掃自家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事關己高高掛起的性格。這在大廠沒什麼,在表哥的作坊卻不行。

有一次小魏看過公關電視沒有關便回房呼呼大睡去了。小兩口是不會看公關電視的,好像他們有自己的電腦,下班或者午後便房門緊閉,彷彿關著門有什麼秘密在研究,機密的不行。當時小兩口深夜的美夢被電視吵醒,男人大發雷霆,把電視舉起丟樓下,你懂的,映象管電視自由落體後的聲音很霸氣。小魏驚醒,以為遭賊,男人大罵小魏說拉屎還要老子給你插屁股,小魏不服,於是二人便在車間裡鐵來鐵往的幹了起來,所幸表哥半夜偶到。要兩人分別做了檢討,小魏賠付了頭頂被砸出個窟窿的男人數百元,男人出錢買了個二手電視,兩家恩怨告以段落。至此老死不相往來。

誰也沒有把誰改變,誰也沒有把誰趕跑,全當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住在小魏和兩夫婦之間的宿舍。前面牆壁無窗,後壁有一張一平方米的窗子,一片龍眼林映入眼簾,有些長得好的樹枝長及視窗,我信手可取,清晨時視窗正東方向總是有一輪紅日直射我睡意綿綿的肉身,倒省了鬧鈴。

那時,我還有些文學小青年的成分殘留在身上。有時候塗鴉一些尚未被忘卻的文字,每天下午下班的晚上都要佇立窗前,面朝綠海,思緒頗多,寫寫信寄給堅守在樂中讀高四的文揚,告訴他我在廠裡的生活,如何被小魏罵的狗血淋頭如何在車床前揮汗成雨,云云。

做學徒總是覺得孤立無援,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才覺得愜意,對於那時候喜歡動動筆桿子的我來說那是一種寂寞。

寂寞的時間,只有去路邊呆坐,看看車水馬龍的公路,去攀爬挖掘機工作過的滿地紅色土壤的原野,逛假日裡人跡杳至的海濱公園,望望深夜漫天閃爍的行星。

廈門雖熱海風卻大,所以動起來倒不會有多累。我漸漸喜歡黃昏時候去工廠一里處的籃球場拍拍皮球,流了一身汗之後人會舒服不少。我喜歡在人群中突破,像撕開血肉樣,小魏老是怪我書生氣過甚,球場的奔跑讓我痛快,我認為運動是必要的。從此我要立志做個粗人。

我喜歡nba,那些球員極有天賦和力量的發揮讓籃球之美到達了極致。所以我也模仿,把自己想象成深處肌肉從林中。然而,連續多日的半場也只是於一幫翹著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扎堆槍籃板,沒有肌肉從林只有肥肉從林,不過奔跑起來也夠歇斯底里的。時不時場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