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推薦給一家電力裝置廠做全職水電工。
鄭泰每月領到工資,就惦記著最先還錢給李寶玉。
他知道李寶玉是用辛酸的賣肉錢供養著自己走正途。
李寶玉讓他明白,有的窮人擁有隻有錢的富人沒有且望塵莫及的溫暖而偉大的愛。愛,一定要發自內心,否則,沒有意義。愛,不要計較或寒傖或華麗的表現形式,但不論或深沉或張揚,都是正確的愛的表達方式。
他懂得每個人除了擁有二十四小時的時間是公平的之外,其他無一公平。
鄭泰和李寶玉,他們於紛紅駭綠、亂象叢生的俗世中交匯,以不同的身姿穿過相同的黑暗、骯髒、混亂、齷齪、險惡……光怪陸離、滿目瘡痍、不堪入目的渾濁世界,匯聚成一條滌盪靈魂的清流。
他們之間是如親情一般的牽連。
以生命相依,去減輕長年不散的苦難,去望見碎為細塵的一線生機。
濁世中,坐於塗炭的他們,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更不可能不被塵垢沾汙。但他們居住的屋簷下,存有一片聊以自慰的淨土和樂土,供他們棲身與苦中作樂。
作者有話要說:
☆、荏苒成像
這天,陰雨綿綿,晨昏不分。
鄭泰傍晚下班回家,走過必經之地。
在一長條粉刷過卻仍顯粗陋的牆壁某處的牆腳邊,有一個雨後積水的水窪,他看見一名十一、二歲的男童,像捱過一頓狠揍一樣,虛脫地癱倒在路邊。
鄭泰觀察著男童,骨瘦如柴,渾身泥汙,額上頰上有傷,虛弱到無法呼救,只能蜷曲著身體忍痛,顯然曾慘遭虐待。
他沒有坐視不救。
他的善良,是因自己曾經遇見一個李寶玉那樣善良的救命恩人才沒丟失。
而眼下,要他對一個奄奄一息、弱小無助的受難者視而不見,太難!
他抱起男童,直奔李寶玉的住所。
李寶玉見鄭泰撿了個小男孩回來,順嘴一問:“怎麼回事?”
“我還不知道,要等他能正常說話的時候再問。”
李寶玉默然點頭,讓鄭泰安置小男孩,便走進廚房去做飯了。他通常都是等鄭泰回家才做飯。
鄭泰把男童放到沙發上,端來清水幫男童擦淨身體,替他換乾淨衣褲時,他下意識地檢查了男孩的菊花,發現安然無事,男孩沒被性親。
鄧沛然默不作聲,凝視著鄭泰的一舉一動。
鄭泰與鄧沛然對視,“可以吃飯了!你能起來麼?”
鄧沛然爬起來的速度,絲毫不遜於他狼吞虎嚥吃飯的速度。
他足足餓了兩天。
他父親去世後,母親再嫁,繼父虧待他,經常虐打他。
兩天前的晚上,他的繼父醉酒後強迫他口焦,他打死不從,從家裡逃了出來。
飢餓難耐之下,偷了一個男人的手機,準備拿去換食物。
結果被憤怒的機主狂追了幾條街給抓住了,還用那彷彿對他有深仇大恨般的拳頭修理了他一通,拳打腳踢砸落於他身上所致的外傷看上去像得了紅斑狼瘡一樣刺目。
他獨木難支地在雨中昏倒,被鄭泰所救。
“既然你的家沒有溫暖沒有關愛,讓你呆不下去,你就索性跟我們一起生活吧!至少,我們不會像你繼父一樣傷害你!也不會像你母親一樣對你放任不管!你待在我們這裡相對安全!我們的家會變成你真正的家,為你遮風擋雨!不讓你誤入歧途!而我們三個人會像家人一樣生活!互相關懷!互幫互助!”鄭泰說的這番話,發揮著意想不到的效力。他是這個家的頂樑柱,可沒有李寶玉的幫助,他不會是這個家的頂樑柱。
李寶玉支援鄭泰收留鄧沛然。
他當然不願看到鄧沛然走自己過去走過,卻讓如今的自己追悔莫及的錯誤老路。
但他們要真正留下鄧沛然,依然要徵得當事人同意。
“鄧沛然,你願意留下來,成為我們家的一份子麼?”鄭泰問。
鄧沛然從未得到過來自父母長輩平等的尊重,從未得到過如此令人感動的滿溢的溫暖。而鄭泰口頭描繪的生活圖景,正是鄧沛然極其渴望得到的家庭生活。
“我不要再被虐待!我想留下來!”
鄧沛然義無反顧地投靠了他們。
李寶玉看著安睡的鄧沛然,回想起自己的過去。
記憶如潮,用畫家簡練的筆法,獨到而感懷的筆觸,將往事變成素描簿上一頁頁的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