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膠架子實在硌得我骨頭痛。
出了放映廳我衝著他的背影不斷腹誹:真是小心眼……做人就不能豁達一點嗎?被碰一下手又有什麼關係? 烏漆抹黑的電影院誰看得清楚,大家都這麼熟了,又不是沒碰過。非要把手縮回去,蜷在座位裡難不難受?害老子也手痛。
一邊罵一邊不開心地甩手活動筋骨,陸明秋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等我,我立刻堆著笑快步走上前道:“去吃飯吧。”
“去哪裡?”他笑得有些疲憊。
“很累嗎?”
“不會啊。”陸明秋雙手插進大衣裡,笑著搖搖頭。
散場的觀眾陸陸續續地從身旁經過,我和他面對面站在大廳正中忽然不知道何去何從。
因為選擇太多,所以反而無從選擇。
最先想到去處的是我是我一直是我:“要不吃燒烤?”
“可以啊。”他點點頭。
“喂,你不要再用這種對待怨夫的口氣跟我說話。”我警告他,“老子看了這場電影以後已經完全想通了。”
“想通什麼?”他邊走邊好奇地問。
“第一,錢留著不花就是浪費。第二,”我帥氣地一攤手:“請我吃烤馬面魚我就告訴你。”
夜場的燒烤店人滿為患,老闆忙得不亦樂乎,把燒烤單往我們桌上一扔就不見了人影,四周是談笑風生的吃客,成群結夥地湊在一桌,一邊喝啤酒一邊興高采烈地吹牛。我和陸明秋對面坐著,需要喊得很大聲才能讓對方聽見,本來就只吃了一個漢堡墊肚子,點單又如此耗體,一輪下來餓得連話也懶得說,打個手勢讓服務員過來領走單子,兩個人泥一樣靠在座椅上,眼角嘴角超自然下垂。
陸明秋拉下臉的時候有一種嚴肅的疏離感,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挑釁,打碎他臉上的死氣沉沉,看他鮮活生動的表情。
不過我已經餓得沒力氣挑釁他。
倒是陸明秋歇了歇又有點精神,坐直了接著剛剛話題問:“你剛剛說你想通了什麼?”
四周雜吵,我連蒙帶猜才聽懂他在說什麼,很想讓他坐到我身邊,這樣說話方便些,不過還是算了,貼著桌子坐直了,伸著脖子大聲問他:“你出國的事怎麼樣了?”
“就那樣。你怎麼問這個?”他很大聲地回答。
燒烤店實在太不利於聊天,我有點後悔來這裡,但是不到這裡,難道要到咖啡廳喝咖啡嗎?
其實是這家燒烤店不好,為什麼桌子全是方形的?如果是圓桌,我和陸明秋就不會隔得這樣遠,說得這樣吃力。
陸明秋一直想出國,新加坡或者美國。他不買車也不買房,留著錢離開這裡。
我買車之前跟他說,要多少錢我可以先借給他,想出去就不要因為錢耗在這裡,人生一睜眼一閉眼就過去了,原本就沒有幾年,何必為了錢勉強自己待在不想待的地方。
話也只是說說,我一邊說著這話一邊笑,笑自己。
陸明秋,如果你需要錢,我這裡有,可以借給你。你出去了,想做什麼做什麼,不用急著還。我跟他說。
被他拒絕了。
他說還不到時候,他還要再準備準備。
還要準備什麼?
比如說英語啊,一些手續啊……他念了很多專案,繞得我雲裡霧裡的,最後也不知道他到底還要準備什麼。
英語完全可以出去再學,更何況他基礎又不差,手續多花點錢也可以辦得很快,找工作還是找學校,去新加坡還是去美國,也沒必要猶豫那麼久。
但是他要出去確是鐵板定釘不容改變的。所以他才一直不談女友,說前途未卜,何必連累他人。
馬面魚被陣容龐大地端上來的時候,我正對陸明秋說:“伯母前兩天叮囑我,讓我務必跟你說一件事。”
陸明秋提起一條大口吃起來,隨口問:“什麼事?”
“伯母對我說:‘你阿欽表妹前幾天從英國回來了,你舅舅讓我幫忙物色物色人選,你覺得阿明怎麼樣?’”
陸明秋的動作頓了頓,抬起頭盯著我。
“伯母說:‘你的那些朋友裡我覺得還是小飛和阿明條件最好,但是小飛太忙,阿明不是還沒交女朋友,你問問阿明怎麼樣?’”
陸明秋低頭吃他的馬面魚:“跟伯母說阿明要出國。”
“伯母說:‘阿明要出國也沒關係,先見一見,如果有緣呢,兩個人可以一起出去,這個我都跟你舅舅說了。’”
我一口氣說完,盯著陸明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