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店裡的收入是一年一算,如今身家全去還債不說,還拉了一堆的饑荒,家裡平時的用度往後很長一段時間只能依靠年曉米的薪水。雖然眼下還不算艱難,但以後的日子實在是不好說。
只得咬著牙不松嘴。
扯皮來扯皮去,商議好還債的日子一天天迫近了。能把生意做大的人,大都在社會上有些關係,他可能人脈上比小生意人好些,但比起那些真正的大佬,終究也只是條小魚罷了。
這些債沒法再拖了。
兩個人在離家不遠一個老舊的居民區租好了房子,房東是個老太太,馬上要和兒子去外地生活,故而租金要得相對便宜,一年下來才六千塊錢。原本年曉米的意思是想要再看看,畢竟市中心這邊,老房子的供暖設施大都有些跟不上。然而諸事紛繁,催債的不等人,也來不及讓人考慮太多。
家裡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沈嘉文正在給兩個出價高的客戶分別打電話,希望能把房價再略微抬一抬。
年曉米正在臥室裡打包東西,見電話響了一陣也沒人接,便匆匆跑出去。
那頭是個很溫和的男聲,禮貌地詢問是否在賣房,年曉米回頭一看,沈嘉文在陽臺打手機,眉頭微微皺著。他猶豫了一下,回答說還在。
看房人來得很快,不到半小時就進了門。面相是三十出頭的男人,卻有大片雪白的頭髮。
沈嘉文見得人多,倒也不覺驚異,只是有些疲憊地揉揉額角。對方笑笑說我不是很急,能隨便看看麼?
男人點頭,說關著門的那一間房是我兒子在睡覺,你輕一些。
年曉米從廚房裡端著兩杯茶水出來,和訪客打了個照面,略一訝然,然後郝然一笑:“只有蓮心茶了。”對方笑著說沒關係,目光卻在他身上逗留起來,似乎有些意外,又帶著些探尋的意味。
年曉米還沒有反應過來,沈嘉文忽然起身道:“進屋來看看吧。”
房子自然是讓人滿意的,對方詳細地問了些很專業的問題,沈嘉文耐心地一一作了回答。最後談到價格,對方也很痛快,說要買就希望是買現在的這個樣子,所以傢俱要是能陪送一部分的話,原價也無妨。
租的房子只有三十多平不到四十,也附帶了傢俱,這些自然是帶不走的。但沈嘉文還是習慣性地把詢問的目光投向年曉米,青年微笑了一下:“你做主吧。”
男人思索了一下:“我不能把傢俱都留給你,但你誠心的話,房價可以讓讓。”
那人把他逡巡在年曉米和沈嘉文之間的目光收回來,說也好。
兩個人在客廳談價錢時,寶寶睡飽了跑出來,看著陌生的來客,包子樣的小臉上露出了一抹傷心。他噔噔噔地跑到陽臺上,在坐墊上坐下來,嘟著嘴,很低落的樣子。
年曉米在他身邊坐下來,摸摸他的小卷毛:“怎麼了?”
寶寶伸出胖胖的手指,輕輕戳了戳架子上還沒有手指長的小綠葫蘆:“小爸我不想搬家……”
年曉米把他摟到懷裡:“為什麼?”
寶寶想了想:“花園帶不走……”
辛苦收拾的空中花園,馬上要變成別人的了。年曉米黯然了一下,想起沈嘉文常和寶寶說的話:“以後還會有的。等寶寶長大了,就可以再買一個花園了。”
小東西低頭認真思索了起來。
門後想起一陣腳步身,訪客微笑了一下:“陽臺很漂亮。”目光落在寶寶身上,有一瞬間的黯然,隨後又是笑容:“小朋友很可愛,能給叔叔抱抱麼?”
淇淇猶豫了一下:“可以不給抱麼?”
男人笑起來。寶寶顛兒顛兒地跑出去。
年曉米歉意地微笑了一下:“小孩子有點怕生。”
對方笑著說沒關係,眼睛裡卻有毫不掩飾的失望。
沈嘉文似乎在客廳給其他買房人打電話。年曉米只好侷促地陪客人站著。
北方九月入秋,如今已經快要十月了,不遠處的公園也有了些層林盡染的味道。真正的秋高氣爽。
身邊的男人穿得很厚實,年曉米說要麼我關上窗吧?風有點大。
對方搖搖頭,欲言又止。
年曉米對性情溫和禮貌的人有種天然的親近感:“怎麼了?是對房子還有疑問麼?”
“並不是……冒昧地問一句,你……是同志麼?”
年曉米先是一驚,見對方目光很懇切,也沒有什麼惡意,便老實地答道:“嗯。”
“那是你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