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漲潮了。”
邵怡一臉木然,也不知道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
年曉米沉默了一下:“走吧,陪你去疾控。”
“不。”
“起碼要確認一下吧,萬一不是呢?”
“我知道是。”
“……總有個萬一……好吧就算是,有病要治啊!”
“治不好。”
“可是……”
“你不懂。”邵怡盯著遠處盤旋的海鳥,紅腫的眼睛滑下了一滴淚:“你不會懂的。”
年曉米說我懂,死是最容易的,活著才難呢。可是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好的風景都看不到了,好吃的也都吃不到了。好死不如賴活著啊。就算你真的感染了,可以治的啊,有的人感染後還能活好幾十年呢,跟正常人壽命差不多的……
“我對不起強子。”
“……可是……”
“死了的話,他會恨我少一點吧。”邵怡埋下頭,抽泣起來:“活到這麼大,除了我媽,他是唯一一個全心全意對我的人啊……”
有一些人,生來擁有很多愛,不論發生什麼事,總有人能夠一路陪伴他挺過去。也有的人,一直一無所有,偶然得到一點愛,那愛就成為他生命的全部支撐,一旦失去,整個人生也就完全坍塌了。
說到底,邵怡怕的不是生病,而是被人拋棄啊。
年曉米想通了這一點,輕輕順了順邵怡的背:“不管怎麼說,先去做個檢查吧……有結果了再說以後的事。我會陪你的,程哥他們也會一直在的。”
去疾控的路上,年曉米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經過。邵怡那時候被交往才一個月的前男友劈腿,那個前男友劈腿的物件就是領帶男,他一時氣不過,當著前男友的面在酒吧把領帶男勾走了。原本不過是為了賭氣,並不打算真的做什麼,誰知道對方是早有預謀的。即使不情願,那種情況下,也就那樣了。
清醒過來後自然是生氣的,他揍了領帶男一頓,這件事就算過去了。同志圈本來就很亂,被這樣那樣佔了便宜,並不是很稀罕的事。法律上只有女性才有被強‘奸的說法,男人即使遭到了這種事,也無法可依。報警不過是給自己找麻煩而已。
何況真要計較起來,他勉強也算是半推半就了。權當是被狗咬了,如此而已。
路上邵怡情緒一直不穩定,經常走著走著就停下腳步發愣。年曉米在一邊又哄又拖,情緒在難過和憂愁間來回搖擺。
疾控中心人並不多;偌大的大廳裡空蕩蕩的。月圓握著手機跑過來;拍了拍邵怡:”我幫你掛了號;走吧。”
邵怡抬頭看了她一眼;忽然後退了一步:”算了。”
年曉米緊張地盯著他:”來都來了;我給張強打個電話”
”不。”邵怡抹了把眼睛:“走吧。”
看診的醫生倒是很平靜,問了高危的時間,開了化驗單:”伴侶也做一下檢測吧。“然後看向年曉米:”我給你們一起開了?”
年曉米:“……我不是伴侶……”
“哦,和他有過性‘行為的建議都做一下……”
年曉米臉漲得通紅:“都說了不是了……我是他朋友,陪著過來的。”
醫生很嚴肅:“年輕人不要諱疾忌醫。還有你,你是他什麼人。”
月圓面無表情:”我是女的,謝謝。“
醫生:”……我沒有別的意思,一般來講陪同過來的都會一起檢測一下……“
到了化驗室,邵怡忽然停下了腳步:”多久能出結果?“
月圓說我剛剛問過了醫生,快的話今天下午,慢的話要明天。
邵怡在候診區坐下來。年曉米看著他雙手攥在一起,微微顫抖著。
月圓和年曉米麵面相覷,都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只能默默站在一邊等待著。
誰知過了片刻,門口傳來一聲呼喊:“邵怡!”
青年顫抖了一下,難以置信地抬頭。
張強滿頭大汗地從門口奔過來,跑到他跟前,蹲下來狠狠抱住他。
年曉米看著邵怡的眼淚像變戲法似地一下子流了滿臉。
憨厚的男人聲音悶悶的:“昨天……對不起啊,你別往心裡去,我就是一時有點接受不了,家裡負擔重,還指望我賺錢回去呢……不過後來想想也沒啥的,人都有個生老病死,我們村支書才三十多歲,去上個茅坑都能犯心臟病沒了,還有東頭老王家兒子,那年十六,從屋頂上摔下來沒的……唉我沒別的意思,這要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