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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男人的粗糙而佈滿皺紋的手,後一刻他卻在扎蘭諾爾的水邊。

藍色的湖水化作一條巨龍,騰空而去,散落成頭頂的點點星光。

扎蘭諾爾只剩下長長的一條,像草原上一條明亮的絲帶,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要延綿到何處去。

河那邊是白天,春日融融,芳草萋萋。一個和他有著相似輪廓的年輕男人從花叢裡直起腰,驚訝地望著他。那人臉上神色柔和,有一雙溫柔的,總是含笑的眼睛。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走過來,也朝他招手微笑。

木橋從水下浮起來,年曉米下意識邁上去,一下子想起來,河對岸不正是他父親,還有很早以前就過世的外婆麼。

與親人相見的喜悅讓他加快了腳步。誰知道那邊的親人神色卻忽然焦急起來,他們連連向他擺手,示意他別過來。年曉米站在橋中間,滿心混沌。

他回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都不見了。永夜裡只有他白髮蒼蒼的愛人,河的那一面溫暖而明亮,而這一面風雪交加,寒冷徹骨。

他只是猶豫了一瞬,就轉身從橋上飛奔而下。天太冷了,他得回去給他煲一碗湯,不然這樣的雪夜,要怎麼熬過去呢。

下橋落地的一瞬,草原,河流,群山,全部消失不見。他在刺眼的光芒裡茫然了好久,只覺得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自己腮邊。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完結。

☆、尾聲

年曉米大年初五在醫院裡醒過來。高燒來得氣勢洶洶,走得風捲殘雲。排了片子,感染的症狀都消失了,後遺症是有些低燒,但相比於昏迷時的狀況,已經算不上什麼事兒了。

大年初十,他被裹成了一隻棉球,塞進了沈嘉文汽車的後座,一上了車就不知不覺睡著了。他大病之後一直精神不濟,一天裡大部分時間總是在睡覺,稍一安靜,人就自動休眠了。

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張陌生的大床上,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媽媽和嚴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他無力地摸索了一陣,在床頭櫃上找到了自己的眼鏡,搖搖晃晃地爬下床。

屋子裡空曠又昏暗,他找到窗子,把窗簾扒開一條縫,明亮的陽光晃得他一陣眩暈。眯著眼茫然了一陣,他笨拙地拉開了厚重的簾子,積雪上的陽光鋪天蓋地地湧進屋子,遠處一片延綿的綠色,一眼望不到盡頭。

他呆站了一會兒,不知道這是夢境還是現實。就好像他剛從昏迷裡醒來的時候,好長時間都分不清到底哪邊才是真的。

他昏昏沉沉地慢慢挪出房門,走廊盡頭的樓梯旋轉而下,眼前豁然開朗。落地窗外,冬日的陽光把寬敞空曠的大客廳照得亮堂堂的,一個熟悉的中年女人放下手裡的抹布,有些拘謹地微笑了一下:“您醒了。”

年曉米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家裡從前那個很和善寡言的阿姨。

他有些站不穩,慢慢坐在了樓梯上。那位阿姨趕忙匆匆過來,要扶他起來。年曉米虛弱地微笑了一下,示意自己還好,只是想坐一會兒。

他就這樣赤著腳,穿著睡衣坐在木頭樓梯上,透過雕花的欄杆打量眼前的房子,越看越覺得像一個夢。

平靜下來細看,房子其實並不如何大,但是設計很好,客廳的空間從地板直達屋頂,牆壁那裡甚至有個不知真假的壁爐。它看上去有點像童話裡那種房子,只是童話裡的設計師們不會把一整面牆拿來做窗戶。

年曉米坐在樓梯上發呆,身上漸漸又沉重起來,倚著欄杆打起了瞌睡。

不知過了多久,身上一暖,緊接著又是一輕,他在半夢半醒裡看見沈嘉文抿得緊緊的嘴唇,知道他又打橫抱著自己,卻沒有掙扎的力氣了。

男人把年曉米安頓好,拿額頭貼上他的,又有點熱。他熟練地把溼毛巾敷上去,伸手摸摸愛人蒼白的臉。寶寶憂鬱地倚在沈嘉文身邊:“小爸什麼時候才會好?”

沈嘉文摸摸他:“快了。”

說罷沉吟了一下,鄭重地直視寶寶的眼睛:“你想去看看媽媽麼?”黃麗麗最後的判決還沒有下來,人依然在羈押。他那時耐不住黃父的苦苦哀求,答應對方,如果年曉米平安無事,他願意出諒解書。黃家母女縱然可惡,這位木訥老實的前岳父卻一直對他和寶寶仁至義盡。於情於理,也只能如此。

寶寶楞了一下,乾脆道:“不想去。”小東西對母親的印象很淡,僅存的回憶裡都是抗拒。

“外公也不想麼?”

這次淇淇猶豫了一下,討價還價道:“不見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