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叉吃蝸牛,姿勢熟練而優雅,引來程曉風的打趣。
正吃得高興,忽然聽見餐廳另一頭傳來嘩啦一聲巨響和一個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你這個人渣!你怎麼不去死!”
程曉風站起來看了一眼:“壞了,好像是領帶的媳婦兒找過來了。”
領帶是酒吧的常客,一個已婚男,因為不管什麼時候來都是西裝革履,領帶闆闆正正的,所以有了這麼個外號。
圈子裡都有小圈子,也講究物以類聚,領帶和邵怡年曉米他們平時不在一處玩兒,對程曉風來說都是一樣的客人,倒是明臻和他略微相熟些,但是對彼此印象都不好。
程曉風剛要往那邊走,月圓忽然拉住他:“等一下,那女的好像不大對勁兒。”
酒吧另一側很快吵鬧起來,幾個年輕小夥子過去拉架:“姑娘你冷靜點,你們有什麼事兒出去說吧……”
女人的尖叫蓋過了酒吧的樂聲:“我就要在這兒說!這是個人渣!你們同性戀都是人渣!自己有病還傳給別人!你們怎麼不去死!……”
酒吧裡忽然靜下來,領帶旁邊的一個人站起來:“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他有艾滋病!”
“別聽她瞎說!”那個領帶男忽然站起來,推搡著女人往外走。女人掙開他,從包裡拽出一張紙,嚎啕大哭起來:“你們自己看!”
吧裡驟然騷動起來,明臻站起來:“我得過去看看。”
可是他和程曉風還沒走兩步,騷動瞬間變成了大片的尖叫。
吧裡這一側的人都站起來往那邊跑,那邊的人卻往後跑,年曉米被陳澤鯤從邊緣擠到前面,目睹了他這輩子最大的一場噩夢。
女人手裡拿著刀,跌坐在地上,一旁倒在地上的男人被另一個年輕男孩搗藥似地一下下搗著,不停抽搐,暗紅的血像茫然的溪水一樣在陰影裡蔓延開來。
陳澤楷和張強從年曉米身後衝出去,把人往外拉,那男孩揮舞著手裡的東西,整個人精神已經崩潰了。
年曉米這才看清,他手上拿的是一把沾血的餐刀。
明臻臉色早就變了:“別碰血!”
陳澤楷嘩啦一下拽下一條桌布,撲上去搶下了刀子。張強把人拖到一旁摁在地上。
明臻衝圍觀的人吼道:“愣著做什麼!快打120啊!”說完轉向程曉風:“快!快去拿副手套過來!”
身後酒吧裡已經亂套了,客人紛紛往外跑,餘下沒走的都遠遠站著,程曉風把手套拿過去,轉身看到已經嚇得不會動彈的年曉米:“你和邵怡先趕緊走吧……”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警笛轟鳴,門口傳來一聲大吼:“警察!不許動!”
程曉風把他倆推給月圓:“你快送他們出去!”
月圓趁亂一手拽著一個,貼牆溜進酒吧深處。
後廚有個平時堆食材的倉庫,月圓管廚師要了鑰匙,開啟了倉庫角落的門:“走吧。出院子往左拐一直走是商業街,你們從那邊就能回去了。”
年曉米這才稍稍回過神來:“那你怎麼辦?明哥程哥他們呢?”
月圓笑了:“沒事,別擔心我,我也就跟著去做個筆錄啥的。程哥有他的老闆罩著,輪不上咱們擔心。”
年曉米點頭,伸手拉邵怡,卻被大力甩開:“別碰我!”
月光下邵怡面色一片慘白,卻沒有直視年曉米的眼睛:“我先走了。”說著匆匆跑進夜色裡。
作者有話要說:
☆、11
年曉米來不及細想,倉庫外頭傳來一陣喧譁,月圓把他推出去,匆匆鎖上了門。
院子裡空無一人,一隻野貓不懷好意地嚎叫一聲,從他腳邊竄過去,年曉米抬頭,今晚沒有月亮。
就著水房的燈光檢查自己,他身上乾乾淨淨的,和出來時一個樣,連個汙點都找不到,只有手上還沾著吃鱈魚時蹭上的油和調料。
凍結了的畫面鋪天蓋地地湧進腦海。很多他以為自己沒看到的細節一幕幕放大了。
比如那個男孩每一下落刀時地上那個男人指尖的抽搐,比如那張飄在地上被血髒汙了的報告單,比如那個女人手裡的刀,刀刃上分明有血,鋒利的刃口在黑暗裡泛著一星藍色的寒光。
還有那個男孩被拖走時的眼神。或許那不該稱之為眼神,分明只是兩個黑漆漆的空洞。那讓他想起小時候在母親辦公室看見的人體頭骨標本。
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
那時他嚇得當場大哭起來,不論周圍的叔叔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