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歡點點頭,就從頭到尾,娓娓道來。
當日雲歡落水,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個兒跑到了皇宮裡。照照鏡子發覺不是自己那個殼子了,也不敢鬧,嚇得六神無主。
一堆人圍著他跪,但凡開口說個“我”字,底下的人便誠惶誠恐,一來二去,雲歡便不敢再開口了。
又有人拿著摺子給他批,鑲金邊的聖諭,御用的硃筆,他哪裡敢摸一下,後來看都不敢亂看。連那明黃色的龍袍,都是死活不穿的,後來李業讓下人把其他衣裳全拿走了,他只得出門的時候穿上,一進屋裡寧可穿著寢衣。
李業看他這副模樣頻頻皺眉,讓御醫給開了大堆的藥跟補品,就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雲歡深知自個兒這恐怕不是病,有苦難言。
有次更甚,都沒人跟他說,太監就給領到一正得寵的妃子那兒去了。雲歡吃了兩口菜,便被領到內室,差點被扒了個乾淨,提著褲子便跑了出來。
也便是那次,八王爺正好在宮中給太后請安,聞了信兒跑來看他,才聊了幾句,便道:“你不是皇兄罷。”
雲歡嚇得夠嗆,都這麼久了,李業和其他人都沒看出來,誰知跟這八王爺才說了幾句話,就給認出來了。
可雲歡長了個心眼,只說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醒過來的時候便在這裡。至於以前是不是這副模樣,他也不清楚。
八王爺高爍曉得他肯定藏著掖著,卻也沒逼著他,只道:“不管你是誰,只要你現在的殼子是當今皇上,你就是我皇兄,我便會護著你。”
把雲歡感動得七葷八素,聽了話繼續裝瘋賣傻。
而後高爍四處打聽,還打聽著不知哪裡的犄角旮旯有世外高人,懂這魂魄之說。此事不宜聲張,高爍便秘密進宮,讓雲歡下旨批了他出關,找那高人想法子去。
高爍出去月餘,方之晴他們便找過來了。
至於這皇帝壓著他往河裡跳,雲歡是當真不清楚的,他自個兒都被嚇一跳。開始他還撲稜著想上去,還被壓著不讓他起來,一慌喝了幾大口冰水,在水裡暈死過去。
醒來見著方之晴的臉,心安了不少。
這幾月他哪天不是提心吊膽的,雖說還不知皇帝回去後有沒後招,可這頂多也就是個死字,跟那幾個月比起來,死也算死得明白。
“我用過皇上的身份,不知他會不會放過我。”雲歡執著方之晴的手道,“豔陽,此事既然皇上沒告訴你,你便當全然不知罷。”
方之晴面如死灰。
“我竟……我竟打過皇帝。”他道。
☆、第十二章
“你……你怎麼下得去手。”雲歡驚了。
“我以為那是你,一直拿我當奴才使,能不火大麼。”
方之晴一回想,就想起之前許多。
他不光打過皇帝幾巴掌,還整天數落他,還跟皇帝逛過窯子,鑽過狗洞。就連自己的親事,還是他老人家親自給攪合黃的。
越想越覺得大事不妙,雲歡這什麼沒幹規規矩矩的都覺得自己活不長了,那自己乾的那些破事兒是死百八十遍都不夠的。
兩人相對著愁了幾天,方之晴便叫皇帝傳進宮去了。
方之晴被太監領著走到皇帝寢宮裡,高煥半靠在床頭,披著件小褂,面色蒼白,見他來便笑了笑。
方之晴急忙跪著叩頭行禮,直到頭頂上那聲讓他站起來,他才起來。
高煥給他指指床邊的凳子,他就慢慢走過去坐下,脊樑繃得筆直筆直。
“朕記得那回剛醒,你便衝進了屋裡,握著朕的手。”
方之晴一聽就知道完了,這皇上是想跟他攤牌呢,忙道:“草民是頭一回來京城。”
“朕知道。”高煥看著他,眼睛溫柔得都能擠出水來,“不過,朕倒是去過江州。”
方之晴道:“那時候草民還在家待著,略有耳聞。”
“江州那地方好,山清水秀的。”高煥道,“朕還認識了個人,頂有趣。不知道朕是皇帝,還整天絮絮叨叨,跟只蒼蠅似的在邊兒上轉。朕讓他給更個衣,還百般不情願。”
方之晴噗通一聲就給跪了。
是禍躲不過,看這樣子皇上是打定主意秋後算賬來了,他再裝傻就是糞坑裡打燈籠。
連連認罪下,高煥卻哈哈大笑起來,方之晴不由抬了頭。
他在雲歡殼子裡也總這麼笑。只是雲歡長著雙細長的眼,下巴尖尖,嘴唇也薄,老張大嘴笑方之晴怎麼看怎麼覺著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