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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十? 三十五? 到了那時,他們想起那荒唐的歲月,會是感到無限驕傲,覺得不枉活過一場,還是視之為一個汙點,不惜千方百計用華麗的衣飾重重掩蓋那一個汙點……無論如何,林春覺得自己「老了」的時候再回想年少時……不,是十七八歲的這兩年,他一定會哭出來。不要問他因為什麼而哭。

此刻,陳秋緊緊執著林春的手。若不是他抓得他那麼緊,他的心魂又不知要飄到哪兒去,因而失了根。然而,陳秋的一份執拗將他緊緊抓住,林春由一枚隨風飄送的種子,變成一株落地生根的樹苗,他是由陳秋栽培出來的。

「傷心的,都忘記了,

只記得這首笑忘歌……」

真的都忘了嗎? 說忘掉,是騙人的——王秀明發紅的眼圈與勉強的微笑,陳秋訴說著父母的風流債、母親為口賓士熬出一身病,他逃避陳秋的感情,陳秋如何追上來、執住他的手不肯放,一直到現在,仍與他十指緊扣……

「那一年天空很高風很清澈,

從頭到腳趾都快樂……」

陸運會跑三千米,每個人輪流做旗手,迎風狂奔,身子變得很輕、輕得像紙、輕得像一隻鳥兒,用初長成的羽翼高飛,那一面黑底紅字的班旗是飛氈,帶他們飛上又高又遠的天空,藍色,很清澈、很淡遠,那沒有一絲雜質與灰色的藍天……

「我和你,都約好了,要再唱這首笑忘歌,

這一生志願只要平凡快樂,

誰說這樣不偉大了……」

「自己和自己打一架了

想通想不通反正就是這樣了,

不會再流淚更多了……」

李旭鼻子一酸,胡亂用力擦幾下,眨眨眼睛,又唱下去,聲音卻變得混濁了,好像含著一堆沙說話般。戴志忽然攬住李旭,用力將他的身子搖來搖去,他一驚,又傻笑,又擁著戴志的腰,跟他一起搖晃。

「有多少錯誤重蹈覆轍

有多少苦痛還不是都過來了……」

林春讀不到「重蹈覆轍」四個字,便用廣東話糊過去,聽得身旁的陳秋大笑,林春便用手肘撞他的胸骨,使他吃痛叫了聲,帶著一臉扭曲的笑容唱 :「想起來甚至還會笑呢……」

「青春是人生的實驗室

錯也錯得很值得……」

好一個「錯」字。走到這步,林春想,他是否行錯了? 或者他將會被社會歧視,但卻因而得到更多。他知道什麼是朋友,什麼是溫暖,人的肌膚沾了汗水會變得黏膩,衝動起來不管是身在何方,也要找個暗角處紓解自己的慾望……享樂主義是頹廢的、不負責任的,卻使人快樂無邊,責任代表什麼呢? 責任是一個包袱,讓人忘記了,其實人最大的生存目的不過是平平凡凡、快快樂樂地過每一天,而不是追趕金錢、不是為了一個deadline而衝刺。

錯也錯得很值得——值得的,若干年後,儘管他們真是成為社會中、國家裡的一枚無名小螺絲,卻依然記得自己在年輕時,也做過很多特別的事情 : 挑戰道德、白痴的生活、初次跟情人訴說著愛戀與慾望,他們是一團火,燃燒過、迸發過,再漸漸熄滅,歸於黑暗,也算不枉此生。

「就算某天唱起這首歌

眼眶會有一點溼熱……」

女生啜泣起來了。林春身旁的葉芝竟也用手肘擦拭通紅的雙眼,眼睛卻始終放眼禮堂,半皺著眉,不肯眨一下眼,要將這一片風景收入心底裡。林春看了一眼,遇上葉芝的眼神,她有點愕然,朝他輕輕一笑,又別過臉。林春沒地一陣心慌,從葉芝的眼睛,他看到某些東西,儘管不甚確定,然而那是一種他不可能去回應的感情。一種愧疚與心虛使他不敢再望向葉芝。

「傷心的,都忘記了

只記得這首笑忘歌,

這一生志願只要平凡快樂……」

陳秋緊了緊林春的手,他倆對望,眼裡沒有慾望,純淨如水,單隻倒映著對方平靜的臉孔。林春斂眸,溫柔地唱 :「誰說這樣不偉大了……」

音樂漸大,戴志忽然奪過麥克風,半蹲下來,對著麥克風亂叫一輪 :「Wo、o、o……O、O、O……Woo……」

大家互相望望,就瘋狂地笑了,也隨著戴志放聲亂叫,女生手舞足蹈在臺階上亂跳,臉上哭哭笑笑,花顏上沾了雨露,尤如出現彩虹的下雨天,不能用陰晴或哭笑去劃分,只能冠之以一個詞——「光輝」。大家勾肩搭背,前後晃動,玩起雜亂無章的人浪來。有人叫得走音了,也不在乎別人笑自己破音,那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