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引·白帝城 。。。
這城有個名兒,叫做白帝城。城中繁華,透著些微的蒼老。
很久之前,這城卻是外鄉人罕至的,還只是個小村莊,名為“比翼”,雙飛之意。不知何時,陸陸續續搬來些人,他們在勞作中也帶了點貴氣,卻不張揚。周遭無人知道他們打何處來,但這群人的到來確實為村莊注入了鮮活的血液,使村中民風更為淳樸,有些破敗的景緻被巧手填補,宛如陶潛筆下的桃花源。
在那個動亂紛爭的年代,墨朝分裂為四國相互對立牽制,隨即因玄武國的衰微,微妙的平衡狀態日漸瓦解,終是以玄武王之死為導火索——玄武被最近的鄰國白虎吞併,青龍、朱雀國不滿,便密謀結盟起來對抗白虎。
墨瀾六十九年,白虎國國君協同部下二人出逃,白虎國上下大亂。同年六月,白虎國十四歲的太子小白離奇失蹤。唯有年邁的太后與太子的母后吳夫人掌管朝政,表面上波瀾不驚,只待敵軍進犯,實則兩個女流之輩,難免不能服眾。此年,後世記載,是墨朝存亡之爭的一個分水嶺。
那年的比翼村在月色下如夢似幻,村中人也早已安睡。一個年輕的身影踉蹌艱難地在田間奔行,一襲白衣被草葉劃落露血浸染,已看不出先前的光鮮模樣。少年的雙眼是黑亮的,在夜色中流轉著靈動之色,猶如出生的虎仔。他,變是“失蹤”了的白虎國太子小白。
他的氣息早已不穩,奔逃的步履凌亂,最終敵不過飢餓脫力,摔倒在一戶村民家門前,驚起了那家人的大犬,犬吠聲嗚嗚響起,劃破了萬籟空寂。少年慌亂地打著手勢,想要它安靜下來,那犬倒通得人性,很快便停止了叫聲,只是眼前的木門“咯吱”一聲開啟了一道兒縫,一雙烏溜溜的眼兒好奇地打量著少年。
“我叫滄影,你是誰?”(多年後,白髮蒼鬢的男子常回憶起年少時聽到那女孩的第一聲溫音,一切都如同昨日般,卻終是日影飛逝。然而,這已經是十八年又十八年後了。)
他說:“景夜。”他試圖做出一個友好的微笑,卻因皮肉在草間的撕裂疼得齜牙咧嘴。女孩見狀不禁嫣然一笑。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少年心念一動,將女孩從門內拉了出來。
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他們如自由的風奔跑在田間,拂落的紅染一身情意綿綿,春日微雨化開了冰川流動,溪水回波,漫山桃花怒放是他們相愛的明證。
半年的時光飛逝而過,村中人也將少年當做了自己孩子。滄家人常打趣道,何時讓少年入了滄姓,每逢此時少女總會倚靠在桃木門後垂手無言,任兩朵飛紅映上臉頰。少年卻是在甜膩舒心的氛圍中愈發不安,溫言軟語掩不住他的心焦。
當王城的馬蹄聲近了這村莊,他明白,他將歸去,完好如初。他想帶走她,當他說出自己的姓氏身份,看到的,只是少女憤恨絕望的眼。為何,為何她不再對自己微笑,在最後的分別時刻不動聲色,任鐵蹄踏碎落紅而去……
墨瀾七十年,老白虎國的國君駕鶴西去,白景夜成了白虎尊貴無比的主上,更是沉默。從母后那裡,他得知了父皇要他逃往比翼村的原因——那裡是玄武遺族所居住的地方,三國曾與他們有約定,保其皇室一族性命,任他們永世留在村中,三國皇族不得踏入半步。常言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正是如此。
他那時告訴滄影他姓白,也許少女早已從“景夜”二字猜到了一些真相,卻被這皇族的姓氏再一次中傷。為何上一代的恩怨情仇要讓他們繼續揹負下去?他想起老國君垂危之際,拉著他的手說,莫忘,無情最是帝王家。他銘記著,將從村中臨走時和滄影的十八年的約定埋在心底。那時他說,十八年後他們再相見,卻未告知,究竟是第幾個十八年。
一如往日,恬淡如水的女子坐在小渡口旁,歲月已在她的眼角打上了細微的紋路。一群孩童歡笑中跑過水畔,落在最後的女童好奇地問:“小姨,你在等誰?”
滄影微笑著搖頭,目光悠悠凝望遠方渡船。那日,他回與她的是什麼呢?就要到了吧?她微微笑著,面容嬌好。
白景夜知道,在他登上皇位之後,比翼村便改名為白帝城,以表當今國君親臨,皇恩浩蕩。四方商賈不久便雲集於此,此地成為了商路必由驛站。他不知的是,在第一個十八年後的一日,天氣晴好,一個素衣女子在渡邊閤眼睡去,再未醒來,第二個十八年後,年邁的白帝再臨白帝城,得到心愛之人早已離去十八年的訊息之後,在她等待過的渡邊坐了一晚,未曾閤眼。他等,他們都放下了,終是,一切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