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光亮的時間段,這舉動無疑是怪異的。沙發上心不在焉的男人微微一怔,空茫雙眼掃向回到書桌前坐下的沈桓思。
“讓您……集中一下注意力。”看不清真實情緒地那麼笑著,沈桓思轉起指端的鋼筆:“有什麼事瞞著我吧……顏先生?”
“……”男人靜默著看了他一眼,瘦得不像話的身體外加慘白的容色,導致下頜處看上去尖尖的沒有一點肉,很是可憐。
“今天你整個人表現出的顏色都不對勁呢。”笑吟吟地放下筆來,沈桓思傾身向前,狀似探詢:“很緊張?還是很期待?今天……會發生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吧,對不對?”
真是可怕的人。細膩而且能夠洞察對方的一切心理活動。顏徹淡淡垂下眼,對於沈桓思的八卦心態表示無可奉告:“這和我的治療有關?”
“……只是隨口問問。”沈桓思立刻做出了完美的回答,站起身來朝他走近兩步:“現在您可以說說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了。”
“老樣子。”顏徹讓眼神望著別處回道:“哦,對了,他有新給我刺了紋身。”
“……你們之間,我真的是無能為力啊。”嘆一口氣,沈桓思相當無奈地攤手:“洛老闆非說你不肯接受他是因為心疾……但我這邊才進行著治療,他那邊就又給你添上新傷……”
“不過是紋身而已。”彷彿早已習慣一般,顏徹不以為然地淡笑著打斷:“更過分的他都做過,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點小事情,都不足以拿出來說。”
沈桓思定定看著他許久,方才扯開唇角補充:“我覺得,洛老闆差不多也該來一趟我這裡了。”
“他就是一個瘋子。徹頭徹尾的虐待狂。”顏徹不屑地冷冷道:“不過這話讓他聽見,估計會瘋的更厲害吧。”
世界上就是有這麼莫名其妙的人。明明自己停止傷害就好,偏要一邊傷害著,一邊僱傭心理醫生去抹平那些變異的傷口……殊不知再好的心理醫生,能力也有限,人心這種東西不是機器,掉一個螺絲便能一板一眼地原處裝回。把人心逼到走投無路,也許連空殼都不會甘願留下。
顏徹慘然笑了笑,肌膚下透出青色血管的痕跡。他伸出一根骨節嶙峋的手指,指向窗外湛藍的天空。
“但是……我喜歡天空,陽光,還有星星。你的作用,其實還抵不過這些東西。”回頭衝著沈桓思一笑,顏徹低低地絮說:“如果現在讓我上觀星臺坐一晚,效果會比來你這裡三十次都好得多。”
對於這種不客氣的說道,沈桓思也只是微微頷首道:“很像你的作風。”
“……你不生氣?”顏徹沒什麼表情地斜眼看他。
“你是我的病人,我對你自然瞭解。說出這種話,才是情理之中。”沈桓思抬腕看一眼表,想起什麼似的催促道:“唔,這就到時間了。上次拖久了些,洛老闆把我大罵了一頓……這次我們最好還是配合些。”
“已經十一點了嗎。”沙發上的男人立刻站起身來,沈桓思注意到他略微使力握住前襟的手。
在緊張。在擔憂。在孤注一擲。
不動聲色地解析著顏徹的心理活動,沈桓思禮貌地揚唇,伸手替他拉開門:“那麼,我就不送了。”
聽到大門口傳來咔噠的開鎖聲,沈桓思坐回書桌前,還是帶著從容的笑意掏出手機。
“喂……洛老闆嗎?顏先生剛剛離開。要換取我這個獨家情報,你會願意再多給我百分之三的股份,對吧?”
那頭不知回了他什麼,他臉上的笑容綻放得更加燦爛:“自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這情報真的是獨家又緊急……若現下您不願聽,也許就要失去一輩子。”
瞳中的光芒漸漸縮緊,沈桓思用兩指交錯敲打著桌面:“想要從監獄裡逃走的犯人……臉上可都是顏先生那個表情。但,您也不用著急,坐上私家車對顏先生而言是個挑戰……我跟您說過的吧,從S市回來,他就有明顯的……幽室禁閉恐懼症。不折騰個半小時,估計下不定決心坐進車裡。您雖是每次接送他都用敞篷,可他自己籌劃……也許就……不,是一定沒有這種條件的。”
後院裡的禿枝上還掛著雪,被風一吹撲簌簌往下掉。聽著那頭的回應,他竟再一次呵呵笑出聲來,因為利益到手而變得表情釋然:“洛老闆是明白人。那麼,祝您好運。”
無名指上的婚戒閃閃發亮,沈桓思端詳了一會兒,方才輕鬆又閒適地對準手機的“中斷通話”鍵按下去。隨後打著哈欠捻起給顏徹準備但卻遭受冷落的點心,一口填進自己的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