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摸摸去看過他幾次康復訓練,通常是好幾個病房外就聽到他殺豬一樣的吼叫,特別特別疼的那種,這時候我總是恨不得衝進去摟著他狠狠寵他疼他,可最後我只能讓自己小心肝和他一起疼。
看了幾次我就不看了,身為他以前的男人,真是沒用,不光沒讓他過得好好的,還讓他這麼疼,還有什麼好看的。
小梅那妹子成了我在Y城唯一的朋友,她也是個很直爽開朗的孩子,對小笨蛋忘記我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幾次說,那麼好的哥哥怎麼說忘就忘了,小臉上都是不平。
女孩子就是這樣,總是揮灑著沒用的同情心,我和易言的事情,又怎麼是兩三句話能說清楚的?
我能做到最多的,就是用禮物堵住她的嘴,讓她別和易言提起我這個人,一個字也別提起來。
讓他徹徹底底忘了我,可能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秋天我再回Y城時,小梅告訴我,小傢伙在幾個星期前康復出院,正好趕上學生開學季,他媽好像託了什麼關係,把他送去唸大學,自己也跟著搬到大學所在的城市。
這麼說,這對母子已經離開Y城了。
我沒問易言去了哪裡上大學,在我心裡,該斷則斷,何況現在的我雖然清閒,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出狀況,為了防止往事重演,斷得越乾淨越好。
既然已經完全結束了,新生活也該隨之開始。
我去了N大,聽說路易斯要考這大學的研究生,我就在那裡混個音樂顧問,一星期上兩三節公選課,寫兩三篇論文,反倒是回到了當年不得已做個小音樂老師的時間。
偶爾我也光顧醉夜,去看看六子,還有以前那幾個小MB,有時候一開心,可以把他們湊一桌,吃個飯什麼的。
總之我魏雲起的生活,從二十七歲開始,迅速踏入了一個養老的年代。
那些哥們都特鄙視我,說魏雲起他媽居然成了個無慾無求的老年人,看破紅塵了似的,一下子和他們那群忙得焦頭爛額的傢伙,起碼有了兩三個代溝。
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去,我怡然自得。
冬天差一點的十一月某天下午,我接到了薛楚儀的電話。
接起電話,我以為那傢伙又是一天一抱怨,每天看完診後就會大吐特吐這事態的炎涼,說他以前是個多麼醫德賢良的私人醫生……
“所以說今天呢?你又被哪個病人氣到了?”我直入主題。
“你猜我今天見到誰了?”他的聲音很興奮。
“……哈?”
“你快猜快猜。”他竟還故買玄虛。
我皺起眉頭,懶得和他玩這種小孩子的把戲:“……哪個妹子懷孕啦?”
“去你丫的烏鴉嘴!”對方沒好氣的說,“你才懷孕!”
我滿意地笑笑,想起小傢伙被欺負後,也是這麼一副炸毛的表情。
“是你那位!”他出其不意地來了句。
“啊?”我一驚,腦子一片空白。
“就是易言啊?”他說,“你丫沒良心的難道已經忘了?”
我整個人已經呆了,壓根沒想過還有和他再續前緣的可能性……那小傢伙,不是已經去外地上大學了麼?難道他所說的外地,也是C城?不會那麼巧吧?
“你傻啦?”薛楚儀幸災樂禍,“我就說,你們倆還真他媽有緣,真不是事先商量好,在這裡再續前緣?”
我還是沒回答他,那麼多天來,腦子第一次像一團漿糊,好像有很多東西,其實根本不知道想什麼才好。
“我說你吖在聽我說話麼?是來還是不來?”
我這才反應過來,握緊電話厲聲問:“他怎麼又進醫院了?這次他怎麼了?!”
“我哪知道。”他無辜地說,“他又不是進我這科……餵我可是快下班了,你到底來還是不來?”
“我去。”
我斬釘截鐵,掛下電話時,才發現自己的手心汗溼了一片。
可我顧不了那麼多了,一披大衣直接奔出房門。
這小笨蛋,才出院多久,怎麼又進醫院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道舊傷復發了——總之肯定挺嚴重的,不然怎麼連薛楚儀都得碰上。
一想到這個,便不知不覺出了一身冷汗,開車就在市中心狂飆。
“餵我到了,他在哪?”
我一邊在樓梯上疾走,一邊給他打電話,心想著你他媽現在最好別來忽悠我。
“乘電梯上住院部五樓,病房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