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著眼看著何倚風,望著何倚風虛幻的扭曲的身體,以及那張死氣沉沉的臉——因為無法協調地組織五官而呈現出的荒誕可笑的表情。
“你想幹什麼?”何隨問,聲音沒有一點起伏,也不帶任何的情緒。“那個。”何隨伸手指向一旁的男人,“你不想要了就想毀掉嗎?”
沉默許久,何倚風躲開何隨的視線,沒有再否認:“已經……回不去了,沒必要再留著。”
何隨這一刻突然感受到,何倚風說得放棄與離開,有多麼真實。
切斷所有的關聯,跟隨著自己的罪惡,去往全然的黑暗,拋棄掉所有回頭的可能。他只能望著一個方向,也只打算朝那處前進。與此相比,所有的其他都微不足道,不過是阻擋他義無反顧地前進的阻礙。
作為人類的部分一再縮小,先是割裂的肉體與靈魂,然後是被侵蝕的形體,最後連人的精神都覆滅。
何倚風說‘我要留下來’,何倚風說‘何隨你走吧’,何倚風所說的,不過是通知而已,他已經做好了全部的決定,甚至連自己,都能殺死。
“我就說嘛。”旁邊的男人搭上何隨的肩膀,“那就應該留給想要的人,比如我。”
“不行。”何倚風以最快地速度反應,睨著男人,“不行,不能給你。”就算他不要了,那也是他的東西。
男人無所謂地笑笑:“你已經答應我了,怎麼能反悔呢。”
何倚風眯了眯眼,時間閃回到何隨被於霖宇襲擊的那個晚上,何倚風一瞬間落荒而逃。
昏暗的病房,門關著,只有一具軀殼在病床上安靜地躺著,只有旁邊的儀器記錄著平穩的心跳,證明他還活著。
何倚風縮在角落裡,遠遠地望著自己,好像那是什麼可怕的怪物一般,只要一靠近就會張開大嘴把他完全吞噬。
腦海
裡走馬燈一樣閃動著各個或彩色或黑白的畫面,最後都停留在一大片豔麗熾熱的火紅色上,充斥了所有的感官,視覺、聽覺、嗅覺、觸覺,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的東西。
恐懼與快感同時撕扯著他的心臟,一邊是地獄,一邊是扭曲的天堂。
他聽見自己響如擂鼓的心跳聲,那麼快,越來越快,彷彿下一秒就會驟然停止。
他看見自己的表情,茫然又瘋狂的,驚懼又殘忍的,憤怒又愉悅的,像一隻野獸一般,只專注著那沁鼻的血腥味。
火燒起來,肉體的焦香充斥在空氣中,濃郁地叫人作嘔。
張揚地舞動著的活動,將整個天地都包圍其中。
他看見窗外的光,那一輪圓盤似的的,冷冷的,像是在嘲笑他一旁。高高在上,投下那不屑地一撇。
他在做什麼呢?他都做了什麼……
何倚風愣愣地看向躺著的自己,那雙手上,滿是鮮血,他怎麼還敢這麼安逸地躺在那兒,他怎麼還敢這樣恬不知恥地活著。
僵硬的身體就這樣動了起來,慢慢地走向自己。
真是可怕的人,簡直噁心地讓人作嘔,他怎麼還敢這樣理所當然地活著?明明只剩下一個腐臭的軀殼。
黑色的霧氣逸散開,慢慢地將那小小的一方天地包裹在其中。透明的指尖從黑暗中深處,手指手掌手腕到整個小臂,原本虛幻的影被充實,幻化出實體,直至觸上那纖細的頸項。
還能感覺在脈搏的跳動。
瞳孔突然間變得一片赤紅,何倚風驀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手掌圈住,漸漸握緊。缺氧而憋出的青紫從脖頸漫上臉龐。
何倚風感到一陣窒息的快意,那種親手扼殺自己的快感,就像攀上了最完美的□。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張臉,一張正布向死亡的臉。
眉,眼,嘴唇,連臉部的線條都是這般的熟悉。
彷彿就像,正在殺死那個人一樣,那個無情的冷漠的可惡的可恨的……那個可恨的……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的人。
誰?……他要殺死的……是誰?
何倚風驚悸地放開了手,踉蹌地倒退一步,眼中滿是驚恐。
不、不是這樣的。何隨喃喃著,倉惶地抱住自己的頭。是何倚風,不是何隨,是何倚風,不是何隨,是何倚風,不是何隨……
“有人在?”誰在說話。
“咦,這個是……”是誰的笑聲。
“原來你也不想要啊,那正好,就給我吧。”什麼?
“讓‘何倚風’消失掉,好不好?”
紅色的火光中慢慢地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