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回到那個舊倉庫。在空曠的房子裡,他看到了年輕的顧青山和年輕的自己,一起練習、一起聊天、一起玩樂、一起纏綿……一切還是透明而美好的。
然後,年輕的顧青山來到他面前,帶著溫和的笑容,在陽光下卻顯得陌生。
他想把他拉進一點兒,手剛碰到顧青山的身體,那人便在他眼前碎成了齏粉。他感到疼痛,彷彿是自己被絞成碎片,再也拼不完整。
他疼得彎下腰,看見一顆水珠落到灰塵上。
原來是自己的淚。
他已經幾十年沒有哭過了啊。
一個冷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哭什麼?”
他一邊不停地流淚,一邊吶吶地說:“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宋子豪安靜地聽完關於洪峰在看守所自殺的訊息。他很想親眼看這個訊息,可是他目前還不能讀書看報,只看得到一張模糊的照片。
他合上報紙放到手邊。
僕人告訴他,有位女士想見他,但不肯進屋。
宋子豪走到門外,見洪安菲站在別墅的臺階前。
他走過去,還沒開口,洪安菲搶著說:“我是來找你報仇的。”
話音一落,宋子豪被她狠狠扇了一個耳光。
她從容地說:“你是個人渣!還好沒嫁給你。”
宋子豪摸著火辣辣的臉,苦笑說:“是啊。”
“你等著瞧,我一定會幸福的。”
“我祝福你。”
洪安菲挑挑眉,一副“我才不稀罕”的表情,優雅地轉過身,昂首挺胸地走了。
嘉文剛巧從外面回來,與她擦身而過。洪安菲眼都沒斜一下。
嘉文看宋子豪臉上的五個指印,用肩膀撞撞他,笑著說:“還敢騙女人嗎?”
宋子豪無奈地搖頭:“再不敢欺負女人了。”
他又問:“他們走了嗎?”
“嗯。刀叔說他給了皮蛋的家人一筆錢。”
季修怕皮蛋被捕後會對宋子豪不利,把他弄死了。畢竟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還是死掉比較安全。
小飛刀不好怪季修──皮蛋選擇背叛宋子豪,有這樣的結果很正常。理智是這麼想的,到底還是寒了心。小飛刀萌生了退意。他早在南美買了一座小農場,這時終於下決心去國外當農民。
今天是他和大力離開的日子,宋子豪不肯去送行,由嘉文代勞。
宋子豪說:“我們也給皮蛋家送筆錢過去,給小飛刀多少,就給他們多少。”
“好。”
“他們還說了什麼?”
“刀叔說怕你怪他。我說你不怪他,只是捨不得才不去送行。”
宋子豪凝視前方,不知道在看什麼,過了一會兒,才悵悵地說:“捨不得也沒用。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嘉文挽住他,親暱地靠過去,像要把自己的溫度傳遞給他,“你還有我。”
宋子豪收回目光,拍拍他的手,柔聲說:“幸虧還有你。”
兩人手挽手坐到花園的長椅上。一時都沒有話說,只覺得心情寧怡,歲月靜好。
溫馨的二人時光沒持續多久,被季修的到來打斷了。
他從汽車上跳下來,站在不遠處大叫:“小文,有事和你商量。”
嘉文抬頭對宋子豪蹙眉。
宋子豪溫柔地微笑說:“去吧。我散散步。”
嘉文戀戀不捨地走了。
宋子豪似乎聽到季修抱怨:“阿豪真當上甩手掌櫃,什麼事都不管了……”
注視著少年離去的方向,他的嘴角再次翹起。
他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嘉文的時代才剛剛開始。他要站在這裡,看他的小愛人如何走上頂峰,在陽光下露出勝利的笑容。
宋子豪看了看天──今天天氣很好。萬里無雲,天光燦爛。天氣預報說,這樣的晴天會持續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