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米遠的地方,然後沒有表情地笑了起來:“怎麼,沒想到會是我嗎?”
方卓然同樣不留情面地回敬了過去:“當然沒想到,我以為就算我死,你也不會來的。你是個有良心的人嗎,據我所知好像不是吧。”
陳寶國又笑了起來:“你還果真得理不饒人,但我要告訴你,是你那個小朋友求我來看你的。”
方卓然明顯抖了一下,但他依然很冷靜,冷靜的猶如一尊雕塑,半晌後,他直視陳寶國說:“小朋友總有犯錯的時候,你該允許小朋友犯錯。”
陳寶國搖了搖頭:“這時候,你還要逞能,你真想死在病床上。”
方卓然這時反倒笑了起來:“沒有人說我會死,我也不會死。”
陳寶國無視他的話,而是繼續自己的話題:“我聯絡了一家好的醫院,已經為你辦好住院手續了,如果你願意,隨時可以住過去。”
方卓然看了他幾秒鐘,終於在最後他說:“謝謝你的好意,就算在這裡,我也能康復如初。”
方卓然一直不相信有愛情這種奇蹟發生在他身上,他拒絕了陳寶國的好意,無論陳寶國出於什麼心理,他斷絕了所有的後路,他在愛情面前尋回了尊嚴。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作為人,我們永遠想不到下面的會發生什麼。
方卓然入院三個月零十二天,這是方卓然一個日子一個日子在日曆上數著過的,他希望記下自己受過所有的苦,這樣的日子又將持續多少天。
五月五日,農曆四月初八,立夏。方卓然永遠記得那一天。範醫生一大早就急匆匆跑進他病房,說有一個天大的好訊息要告訴他。
天很藍,地很闊,行人紛紛雜雜,鳥兒尖聲驚叫。真是個熱鬧的一天呢,不是嗎?範醫生給他帶來了一個好訊息,在距這裡的西郊監獄,行刑場上即將被槍決的一個死囚,已被證明了各項身體指標跟方卓然都符合,其親屬也已同意將犯人的器官捐獻出來。只等行刑完畢後,就可將其腎臟直接移植到他身上。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但方卓然感嘆他的第二次生命終於來了,雖然對方是個死囚,雖然這上面可能原本有很多齷齪的東西,但當生命經延續,那又該另當別論了。
行刑的日子離今天還有三日,趙子卓聽到這個訊息後,高興地差點蹦到方卓然地床上又嚷又叫。
“卓然,我們又可以手牽手去逛街去軋馬路了!”
方卓然只是笑笑,畢竟手術前還需要許多準備工作要做,手術也還不一定成功。機率就像調皮的小孩玩蹦山羊的遊戲,使點勁蹦過去了,失了足便永遠落在了這一岸,再永無翻身機會。
在這幾天的準備時間裡,趙子卓吵著說非要到監獄看看那個死囚。方卓然不同意,趙子卓就一撇嘴說:“人家好歹救你一命,去道聲謝也好。”陽光將趙子卓光潔的圓臉照的一片粉紅,像只翩翩起舞的粉蝶,方卓然一下沒把持住,就點點頭答應了。
這世界上有很多有恩於我們的人,有很多我們見過面,也有很多我們沒見過面,混沌濁世,因由也就不必再去追求了。
方卓然那天下午昏昏沉沉做了個夢。那個死囚變成了一個無臉人跪在他腳前,他想伸前去摸他的臉,卻嚶嚶地哭了。
方卓然很少哭,更很少人在人跟前哭,但那天,他卻在夢中哭醒了,醒來時看見範醫生正站在床前看他,見他滿臉的淚水,還自以為了解他的心事,說:“是知道了有合適的腎臟才高興地哭了吧。說來也是,這世上也少有像你這麼幸運的人,才三個月就撿到救星,也是你命不該絕。”方卓然心裡苦笑,其實他正是因為有了希望才慟哭出聲的,佛家說,人生在世,就是來遭受生老病死各種痛苦,只有魂上西天,才是真正的解脫,可是為什麼還是有那麼多人願意留在這個濁世,歷劫萬世紅塵呢?難道果真只羨鴛鴦不羨仙,就算空聊也勝無?
趙子卓在西郊那所冰涼、荒僻,有人卻似無人的監獄裡終於還是見到了那個有耳聞未目睹的死囚。午休時分,整個監獄大樓前的大草場都是空蕩蕩的,只閒散地立著幾個站崗的警哨,手裡拿著電棍,目光犀利地掃視著四周。趙子卓一路噤聲,跟在一位獄警的後面進了探監房,有一層鋼化玻璃隔開了整個房間,探監人和被探監人只能隔著玻璃,拿一個話筒跟對方說話,一個世界,兩種空間,世界從來不存在平等,幸好還有國家軍隊法庭監獄這種東西存在,可以為平等打上冠冕堂皇的標籤。
趙子卓在屋內等了一會,才看見一個獄警領著一個蓬頭垢面的微胖的男人進來。趙子卓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