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著的心還是不敢放下。
電視裡新聞正說到解放軍先頭部隊已經進入了震中所在的小村,周瑞雪興奮地用筷子敲了敲他哥的碗:“看來我們很快就能有榮橙的訊息了。
周瑞霖嗯了一聲,專注的看著電視上前線記者傳回來的地震災區即時畫面。
他的反應太平淡,跟周瑞雪的想象差距過大。周瑞雪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盤桓已久的問題:“哥,你怎麼都沒什麼反應的?你不擔心榮橙嗎?”
周瑞霖收回視線,繼續夾菜:“我擔心啊。”
“可是完全看不出來誒!我感覺就連我們領班和酒保都比你緊張呢。我還以為你會恨不得衝到西南去親自找榮橙呢。”
周瑞霖苦笑:“我當然想去了,我恨不能插上翅膀飛過去。可我不能這麼衝動的跑過去,因為災區的道路不通暢,太多社會車輛一股腦兒往那裡跑,把路堵死了,救援的軍車怎麼過去?政府的物資怎麼過去?他們專業的隊伍過不去,遲一分鐘,重災區的災民就多一分危險。這種緊急時刻,我能不添亂就是盡力了。”
正好電視裡插播了一則運送解放軍戰士的軍車為了躲避私家車落入懸崖的訊息,周瑞雪終於懂了,對他哥刮目相看:“你好高的覺悟啊。”
“我沒有高覺悟。”周瑞霖從衣服內兜裡掏出一個證,周瑞雪接過來一看,吃驚的瞪大了眼:“紅十字會?志願者?你怎麼拿到的?天啊,這樣你就可以跟著運送物資的隊伍進災區,就可以去找小榮了!”
周瑞霖點點頭:“這是榮橙的爸爸給我的。他們企業不是捐了物資?他爸就跟紅十字會爭取了一個名額。昨天他把我叫出去磨嘰了半天,然後就把這名額給我了。”
周瑞雪呆住:“這算什麼?他承認你們了?”
“誰知道呢,”周瑞霖笑了,“總之,哥明天早上的飛機,祝福我吧。”
周瑞雪雖然很支援他哥這麼幹,但公司百十號人還等著他決策,怎麼能說走就走。他趕緊提出這個質疑,周瑞霖卻很灑脫:“秘書每天會把重要事項電郵給我,其他的,統統排在老子追妻事項的後面!
“行,那我也什麼都不說了,哥,加油!如果有什麼需要弟的地方,儘管開口,萬死不辭!”周瑞雪大為折服,把小胸脯拍的啪啪響。
周瑞霖摸摸弟弟的腦袋:“等我給你帶嫂子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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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的解放軍部隊出現在村口的時候,榮橙切身體會到了當年老百姓盼紅軍求解放,在家門口翹首期待了好幾個月突然看到紅軍隊伍出現在自家門口的感覺,淚都流出來了。
村裡倖存的男女老少們含著淚花,互相攙扶著站起來,看著軍隊向他們跑步行來。
國家終於來救他們了!
很快,解放軍們就分出一隊人,護送村民們翻過山到榮橙他們學校去安頓,那裡已經清出了大片空地,可以讓所有人都歇下來。另一隊人留下,清理村屋村房倒塌的廢墟,用更專業的痕跡探索著生命的痕跡。
村裡的老弱婦幼首先被編成隊帶出去。臨走的時候,隊伍中的一個抱著孩子,臉上淚痕宛然的少婦走到榮橙面前,突然跪了下來,把榮橙嚇了一跳,並不顧榮橙的阻攔給他磕了個頭,一言不發地抱著孩子又走回隊伍裡去。
這個女人就是失去了丈夫的李家媳婦。榮橙昨天晚上帶著兩個同學,扛著鍬揮著鏟,手刨腳蹬,刨了不知道多久才刨出來李家的土炕,萬幸的是支撐屋子的橫樑雖然倒了下來,但正好和屋子的承重柱形成了一個支角,堪堪把炕上的男童困在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角落。
榮橙挖開廢墟一角,正好聽到孩子微弱的哭聲,幾個人撐著房梁,終於讓榮橙把孩子從房梁的空隙出搶了出來。
當他們把男童交到傷心欲絕的李家媳婦手上時,這個可能還不到三十歲的女人在怔愣了足足十秒鐘後,突然爆發出淒厲地哭號,嘴裡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榮橙沒有聽懂,但卻感覺到止不住的心酸。
沒了丈夫,沒了家,她一個沒有技藝傍身的婦女還帶著個孩子,今後日子該怎麼過?
不過,只要是活著,一切就還有希望,而經過這一場出生入死、生離死別的母子,想必會更加珍惜的過日子吧。榮橙如此想著。
看著隊伍離去的方向,他突然又不可自抑地想到自己的家人,想到周瑞霖。他突然開始恐慌,怕自己來不及再看一眼周瑞霖,來不及告訴他自己的真實心意。人的命途實在多舛,死亡不知在哪一個路口會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