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槍很漂亮,槍柄上甚至點綴了溫潤玉石,碧青剔透,一看便知價值不菲。任非雲常年放在枕邊,這樣他才睡得安穩。手槍上有印風的味道,任非雲這麼覺得。
印風十八歲生日那一年,便是在教堂,收到的這把槍。印風很少用,總當寶貝似的藏在外套裡面,捂得熱烘烘,子彈卻從不上膛。印風說,這是你給我的,我可不能讓他沾上髒東西了,這是咱的定情信物。
任非雲把頭埋下去,鼻尖抵在扳機上,深深地呼吸。這把槍裡,是從不上子彈的。當年印風離開時的表情,還烙印在心底。他拿著搶呵氣,邊擦拭槍身邊說,保管好它,等我回來啊。
那時他們可都不知道,這一等,便是四年。而這四年,是滄海桑田的一番變換,等到再回來時,卻誰都不再如當時了。
大年初五,印風破了自己的生物鐘,結結實實地睡了個懶覺。等他醒來時,舒爽得只想一直窩在暖和的被子裡,一輩子都不要起來了。
鍾明不在身邊,可被窩裡枕頭上,滿滿的都是鍾明的味道。印風看著床邊上的一堆紙巾,一時有些發怔,怔愣完了,又開始覺得心滿意足。他寂寞太久,生活一度冰冷枯燥,而這段時間,確實是太幸福了。以至於擦拭穢物的紙巾,都能讓他生出滿足感來。
鍾明是第一次,釋放得快,再往後,明明起了反應,卻無論如何都不肯再做了。鍾明支支吾吾地漲紅了臉解釋:“等……等買了避孕套和潤滑劑,我們慢慢來。”
這麼一句猥瑣的話,愣是被他說得純情無比,正經非常。
印風把棉被壓到腋下,兩條光禿禿的胳膊伸出來,在縫隙的陽光裡十指翩躚,張牙舞爪地擺造型。
鍾明輕輕地推開房門,一見印風醒了,便眉開眼笑:“媳婦,起來吃早飯了。”
恰逢陳翠花來樓上捧被子出去曬,聞言受驚,驟然吼起來:“你在說啥?”
鍾明回頭看見自家媽媽,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倒是陳翠花,樸實了一輩子,此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把問題想歪,便呵斥鍾明道:“老大不小的人了,自己也想娶媳婦了吧?村裡的姑娘條件是不如城裡好,但你看上了哪家要跟媽說,媽去給你張羅!”
此言一出,印風滿面的春風頓時停住,嘴角還帶著笑,眼神卻已經暗下來,是個很滑稽的表情。
鍾明對著陳翠花的背影默默嘆了口氣,進了房,幫印風手腳麻利地套上毛衣:“別生氣,等過陣子,我肯定跟他們說清楚的。現在大家都太陌生,說出來不大合適。”
印風沉默地點點頭。跟著鍾明下樓。
一大早的,鍾老爺子嚷嚷著要喝酒。鍾明走過去給自己老子盛上一碗棗茶,語重心長:“爸,你前幾年剛中過風,現在不能喝酒。”
鍾老爺子眼睛一瞪,登時小臉上只看得見眼睛和褶子:“你個牛犢子!老子身體好著呢!不行,今天非得喝一口,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
鍾明也急得瞪眼,幾乎就要拿出在公司的那一套凌厲作風。這老頭子這些年越發頑固自大,鍾明無可奈何之餘也有些煩躁和憤怒。父子倆眼看著有些劍拔弩張,陳翠花卻見怪不怪,繼續著手裡的農活,隨口道:“明子,別讓你爸喝酒。”
鍾老爺子徹底憤怒了,好歹是當過兵的,從小就對鍾明教育這麼一句:夫為妻綱,父為子綱。這會兒家裡是要造反了!
印風笑嘻嘻去櫃子裡拿了藥酒,疊著兩個碗湊上前,“叔叔,咱們劃酒拳,輸的人喝。”
鍾大福兩眼立即放光:“小印會劃酒拳?”
印風點點頭,便倒了兩碗酒。鍾明皺了皺眉,此刻倒安靜下來,乖乖地在一旁看著。
劃酒拳,盤盤皆勝,是高手。可是劃酒拳,盤盤皆輸,還能輸地巧,輸地妙,讓人愣是找不出岔子,啞口無言,那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鍾大福看著印風灌下第二碗酒時,沮喪地一擺手:“不來了不來了,免得說我欺負小輩!”
如此這般,鍾大福的倔脾氣下去了,也就乖乖地喝了一碗棗茶。
印風朝鐘明眨眨眼睛,邊慢悠悠喝著棗茶,邊啃著熱乎乎的包子。包子陷是筍乾豬肉的,裡面摻了木耳香菇等,印風一口氣就吞下了五個,和著一肚子酒水,肚皮鼓鼓的,像是懷胎三月。
鍾明瞧著爸媽都出去鄰居家嘮嗑了,趕緊彎下腰貼著印風肚皮,一驚一乍道:“啊呀,我聽到孩子踢你了!”
印風正在摸下巴上新長出來的小鬍子,聽了這話猛然躍起,一拳搗向鍾明鼻子:“滾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