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香頌在黑暗中響起,模特兒現身。
前五套服裝只有黑白兩色,但布料用到軟呢、絲綢、雪紡紗、皮革和羊毛氈混搭。大量同色刺繡密密麻麻,點綴同色亮片、串珠、羽毛和編織緞帶,極盡低調華麗之能事。
古學庸看到最後一件作品時,瞬間瞪大眼睛。
前幾套擔任重要裝飾角色的編織緞帶,變成這套壓軸作的主角。
十字交叉的編織緞帶裹住模特兒肩頭,左白、右黑。前胸使用左黑、右白拼接的透明蕾絲,大膽展露模特兒的胸前風光。下裙前短後長,前片用黑白緞帶不規則交錯,長長後襬是不規則拼接的雙色蕾絲,從腰間垂下長短不一的黑白緞帶,末端縫上同色羽毛或串珠、流蘇。
古學庸很想告訴自己這是巧合,但就連模特兒腳上的綁帶高跟鞋都和他的草稿一樣,左腳白緞帶纏到腳踝,右腳黑緞帶一路綁到大腿的位置。
這樣算抄襲嗎?質料、細節和整體呈現都不同。
這不算抄襲嗎?肩膀、上衣的黑白兩色相反,前短後長的下襬,還有一模一樣的鞋子!
古學庸很想大吼卻不知道能吼些什麼。
他啞口無言看卓立樹擁著模特兒出來謝幕,掛著顛倒眾生的妖媚笑容接受全場歡呼。
騷動稍停,司儀用甜美嗓音介紹系主任致詞,藉此打發統計分數計算名次的空檔。
古學庸緊握捲成圓筒狀的介紹手冊,渾身發抖。
黑白對比的作品在服裝史上出現過的次數沒有上萬也有上千。難道每套使用拼接對比的作品都是抄襲他古學庸的嗎?
顏色不同、更換布料、區域性修改……復古、致敬、衍生的戲碼不斷在四大時裝週上演,只要夠有名、夠成功,那些作品都有個美麗的代稱:借鑑。
他能做什麼?衝到後臺質問卓立樹是不是抄襲他尚未發表的草稿?
對方否認怎麼辦?大方承認又該怎麼辦?
創意是服裝的靈魂。他家小孩被人抽去魂魄,改頭換面塞進別的身體,現在大搖大擺走上伸展臺,接受滿堂喝采。
那東西還是他的孩子嗎?他該怎麼證明?回去拿草稿向評審抗議?
作品抄襲或許有既定流程和客觀方法判斷,就算經過好幾個月的審查會議和判決,最後證明卓立樹抄襲又如何?
他心血凝成的孩子已經變成一具空殼,不可能復活。
古學庸忘記自己是怎麼在人海里逆向,離開那頂蒼白冰冷的帳棚。
回神時,他已經站在租屋處的玄關,盯著鞋櫃前的瓷磚。
那裡曾經出現一雙鞋。一雙不屬於古學庸,也不屬於褚惟勳的鞋。
「小庸?你回來啦?」在客廳看電視的褚惟勳走過來,伸手在古學庸眼前揮兩下。「發什麼呆?」
兩人目前處於衝突後裝沒事的階段,褚惟勳抱人就要親,卻被猛然回神的古學庸一把推開。
那個彷佛撞鬼的眼神讓褚惟勳相當不舒服。
「你中邪喔?」
古學庸閉眼搖搖頭,「沒事。」
褚惟勳沒有發作,捺著性子問,「你不是去看大四畢制?那麼快結束?」
古學庸坐在玄關口,邊脫鞋邊回答,「……覺得胸口很悶,就先回來了。」
褚惟勳蹲在他身旁,「沒事吧?」
古學庸停下動作,轉頭看向褚惟勳,「卓立樹看過我的素描簿嗎?」
「啊?」他愣住,不知道為何冒出這個禁忌的名字。「我哪知道!」
「他那天到我們家來,有沒有看過我的素描簿?」古學庸盯著褚惟勳,一個字一個字放慢速度又問一遍。
「好像有吧?」那天他進來就很開心的東摸西摸,好像有拿起來看……「你問這幹嘛?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