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在黑色的桌面上,李以誠用食指無意識的彈著菸灰,「好。」楊肖文終於開口,短短一個字,回盪在兩人之間。
李以誠性子淡漠,痛卻外顯張揚,是兵馬俑身上的裂痕和風化,略有外力,就能看見痛從四肢百骸叫囂奔出,而楊肖文的手勢輕柔,緩緩撫過不引起一絲震動。
楊肖文行事俐落,痛卻內隱深藏,不揚不現,像藤蔓彎延,細細深入毛孔神經,時時刻刻扯著他的五臟六腑,而李以誠的眼光沉靜,探看之間就平息所有糾結。
兩種截然不同的痛,在一個年輕醫生的鼓勵裡,慎重的結下承諾。
「其實痛苦老了也可以拿來下飯。」李以誠突然補上一句挖苦。
「早知道會這樣認識,打死我也不寫信。」楊肖文瞬間笑開。
「我知道你只是寫信自殤。」
「嗯,那時候已經知道結局了,只是不死心的還在撐,看了你的文章,突然就明白了我要承受的痛。」楊肖文也說開了,「昨天我上站時,看到佛地魔也在站上,而且他的ID發著銀白色的亮光,我嚇了一下,原來我沒有把他解除好友。」
「他有看見你嗎?」
「沒,我剛好隱身在修系統。」
「彩虹夢有隱身功能?」
「。。。。我是站長,我要什麼有什麼,想要嗎,巴結我吧,我可以偷偷開許可權給你。」楊肖文那個嘴臉叫一個無恥,「唉,反正,後來。。。後來我看了他的ID很久,然後一咬牙解除了他的好友,他的ID就不亮了,原來那六年跟銀白色的光都只是海市蜃樓而已。」
「所有發亮的東西都有衰退的一天,這樣想就好了。」
「所有發亮的東西都有衰退的一天。。。。」楊肖文喃喃的重覆著,李以誠沒能解讀出他眼底細如絲線的情緒。
「要我把這句寫成對聯貼在你腦門上嗎?」
楊肖文恍忽的笑笑,「你這句話,讓我不知該不該加你好友。」
「無所謂,我幾乎不上站,你加了也沒意義。」李以誠一點也不介意網路上這些動作。
而且不發亮的東西也是會衰退的。
第九章 彩虹夢
從BF離開,楊肖文陪著李以誠走到了住處樓下,凌晨十二點剛過,「上來坐坐吧。」李以誠說,他知道楊肖文不想週末一個人待在家。
他照例把客廳的燈光調成低明度的昏黃夜燈,丟了張Chet Baker的CD,倒了杯紅酒給楊肖文,「這酒快沒了,小馬說等到下半年才有貨,所以用力喝。」李以誠說。
「通常會叫人省著喝吧。」楊肖文喝了一小口。
「我是先把便當裡的雞腿吃完的那種人。」李以誠說,「不然天天會把它搶走。」他將楊肖文丟在客廳,自己去快速的洗了個澡。
從浴室出來時,楊肖文坐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一瓶紅酒被他喝了半瓶。沙發上放了些抱枕和毛毯,李以誠也倒了杯紅酒,拉過一條毛毯蓋著,半倚半靠的躺在沙發上,兩人漫無主題的閒聊著,李以誠說他和邱天的孽緣,他大學受到的苦毒,楊肖文說他如何出櫃,說他如何被上任站長看中,被迫接下彩虹夢的站長。
「當站長很辛苦吧,完全是做義工。」李以誠還是覺得冷,伸手又拿了一個抱枕。
「總是得有人去做這件事,能為同志盡力我也很開心,而且再做也只到明年。」
「怎麼說?你要辭站長?」
「你不知道嗎?彩虹夢只開到明年。」
「呃,邱天沒跟我說,我是不會知道的。」李以誠懷疑邱天根本不知道。
「那容小的稟奏,」楊肖文瞬間化身略帶醉意的說書先生,「其實彩虹夢最大的秘密就是。。。。」楊肖文吸了一口氣,「創站站長跟幕後出資人是個異女!」
「啊?」李以誠瞪大了眼,微微從沙發上坐起身來。
「這件事只有老站友跟站長級的才知道,話說1996年時,那時同志不像現在這樣,大家只有一個小小的磨斯版,寄居在當時的幾個大站裡,每天還會被異性戀圍觀。當時有個俠女姐姐,她的青梅竹馬是個gay,她看著竹馬每天窩囊的躲在那個小不拉嘰的版連炮友都找不到,一怒之下,揭竿而起,開山立寨佔地為王。。。。。」
「大武兄,你平時看不少古裝劇啊~」
「欸,小誠賢弟,我沒別的事做啊,俠女姐姐本身也是寫程式的,她架了彩虹夢,九年來的費用全部由她跟竹馬負責,創站時她寫了一首詩,現在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