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當烈士的兒子,”過了很久很久,這個孩子終於默默的抬起頭來,“伯伯,我只想,只想要我的爸爸媽媽。”
閔正魁這才知道,原來人到了最為深刻的傷心之處時,是流不出眼淚的。
“伯伯,我要成為像爸爸一樣的警察,你教我吧。”季明澤眼眸黝黑,那瞳孔深處不帶一絲雜質,卻只有在這個時候,閔正魁終於從那淡然的雙眸中捕捉到了一絲狠唳:“我要報仇。”
身旁翟洪海的梗咽聲漸漸低了,閔正魁撇了一眼頭頂上方,那手術室的燈還在亮著,拍了拍老戰友的肩膀,復爾又閉上眼睛沉思。
那個時候他們都還年輕,保留著心底最初的那一刻的血氣方剛,義憤填膺,彷彿以為穿了那身制服就如同古代豪俠一般能夠自如的行走江湖,所以,在看著孩子堅定的眼神之後,他根本沒有想過任何後果一般就答應了。
只是後來,隨著年齡漸漸升高,隨著經驗閱歷漸漸豐富,當歲月在他的臉龐上終於雕刻下來一條又一條的狠唳刻痕時,他才發現,當年輕易答應季明澤那個所謂復仇的舉動有多麼的幼稚。
可惜……已經晚了。
當年的季明澤還小,他也還年輕,那些所謂仇恨的力量,他們並不知道那埋藏在心底裡的惡意種子並不會隨著時間的增加而腐爛衰敗,反而會慢慢開花結果,直到再也無法收拾的地步。
當他將季明澤獨自一人丟在亞馬遜的原始森林訓練的時候,他其實開始後悔了,他確實不應該對這個孩子太過嚴苛的。
(6鮮幣)《浮游而上》43
或許他這樣的做的目的,不過是為了當年沒能挽救朋友的性命而獲得內心的救贖罷了,說到底,他自己也是自私的人。
但是,當他發現季明澤靠獨自一人的力量走出了那不毛之地卻毫髮無損的時候,當年那個拉著自己衣袖的孩子的眼神並沒有改變,只是一貫的狠唳和帶著不易察覺的清冷。
只是現在,在這殘酷的背後,似乎還印上了更加痛苦的成長軌跡。
這個……便是他年輕時期一時衝動所犯下的錯誤。
所以他才特意安排了翟洪海等一系列最有經驗的刑偵人員協助這次調查,那小子的脾氣早就打磨得和自己一樣根本不會聽旁人的勸阻,所以他能所做的,僅僅能做的,就只有竭力保護這個曾經逝去的好友所留下來的唯一的希望。
季明澤,他的命也應該如同他的脾氣一樣,又臭又硬。
老局長咬著發白的嘴唇,心中默唸,季明澤,我命令你,一定要活著來見我。
翟洪海穩定留下情緒,擦擦眼睛站起了身,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腿也準備坐下來和閔正魁一起等,卻突然看見了眼前的魏延和。
“魏醫生?”他皺皺眉,方才人群吵吵鬧鬧,他也有些激動,似乎完全沒有注意這兒從頭到腳都站了另外一個人。
他是認識對方的,魏延和原來所在的任職單位和他們並不在一起,所以不是很清楚,但自從季明澤接了那個案子之後他多多少少開始和對方打了招呼,雖然……印象不是十分的好。
他也曾聽說過原來魏延和是多麼有名而雷厲風行的偵訊專家,但出了事故後,看見這麼個唯唯諾諾猶猶豫豫的男人,與他內心那北方漢子的豪爽完全截然不同,以往是看著季明澤的面子他並沒什麼表示,但現在情況不同,又恰好撞上自己心情不好,猛然想想季明澤也是對著眼前的男人神神叨叨的,做著臥底的同時還堅持要分一份工作來保護對方的安全,想到這裡他內心那團無名火就又開始往上嗖嗖的竄,對於魏延和的態度也就自然不怎麼樣了。
“你站這幹嘛?怎麼,原來對明澤冷言冷語的,現在看他這樣終於良心發現來關心下了?”
“老翟……”原本就大致將季明澤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的老局長自然也明白眼前不起眼的男子在躺在手術室裡的人的分量,上前勸導,“你這幹嘛呢,人家魏醫生……”
“真的是他嗎?”站在對面臉上似乎失去了光芒的男子依舊有些木訥的問著,充耳不聞兩人的爭執。
“哈?”那句話在翟洪海里可不是那個意思,“你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還以為……”
“老翟,算了!”閔正魁攔住老戰友,“季明澤還在裡面躺著,你好歹也是個刑警大隊長,這個樣子像什麼話!”
魏延和聽到那三個字後身形似乎頓了頓,但猛然調轉身體飛快的跑走了,口中似乎還唸唸有詞:“小翰快回來了吧,要給他做飯,不能耽誤……他下午還有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