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走廊盡頭,天已經完全黑了,在郊外的診所看的到漫天的繁星,獵戶座已經接近正南,年關將近。
這一天他遭遇了多少變故啊,此刻在廣袤的星空下,尤其讓人心生渺小之感。
想生命之起源,震撼於古人的“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感慨善惡相報的迴圈。霍修忽然覺得,總是那麼強硬做什麼,一個人能有多厲害,在天地面前終究是渺如蟲蟻。
他自嘲的嘆了口氣,曾經有人問過他,到底要遇到什麼情況才會讓他改變,那時候他自負狂狷,不相信自己會為任何人事改變。而如今,在經歷過生死之後,他終於發現,自己也不過是一介凡人,甚至比很多人更脆弱。
慧極必傷,剛極必折。
他長吁望蒼穹,總算醒悟的還不算晚,得見蒼天憐憫,還有機會告訴賀凌凡,他覺得沒有哪一刻如此幸福。
回到玻璃窗前,靜靜的看著裡面同樣安靜躺著的男人,心裡說:快點醒過來吧,我們還有很長的未來。
仲夜偷偷溜出來,找到霍修,小聲叫道:“霍先生。”
霍修詫異的轉頭看著他,並隨著他的手勢走過去,問道:“怎麼,有事嗎?”
仲夜不好意思的笑笑:“老師說的話,你千萬別介意……”
“哈,我們是很多年的朋友,我自然瞭解的。”
“嗯,老師那麼說也是……我想他的脾氣你都知道,所以……”
“什麼?”
仲夜指指觀察室,說:“裡面那位病人……”
霍修緊張起來,抓著仲夜的手問道:“怎麼,還有別的問題嗎?”
仲夜驚慌失措的看著他,被抓的手很疼,掙扎著要抽回來。
“放開他。”幾步之外傳來冷漠的聲音,隨後聲音的主人走近。馮朔颺把徒弟扯過去護在身後,教訓道:“我只是去洗個澡,你就偷跑出來,是想幹什麼?”
仲夜臉紅辯解:“沒有……我……”
“好了,別多嘴。”
仲夜懊惱的後退一步,用手揉著被抓的通紅的手腕。
“凌凡怎麼了?”霍修權當沒看到馮朔颺的黑臉,急急地問。
馮朔颺冷眼看他:“暫時死不了。如果你不想他死的更快,就滾回去,等他醒了我會通知你。”
“不……”
馮朔颺微微抬高下巴,威脅性的:“嗯?”
霍修迫於劣勢,只好點點頭,無奈的離開診所,開車回家。
仲夜道:“老師,你怎麼這麼說?明明已經沒問題了不是嗎?”
馮朔颺抬手揉他的頭頂:“不這樣他怎麼會回去休息。”
“可是……”
“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修理他。哈欠……困死老子了,真是要被那臭小子折騰死。好了,睡覺了。”
仲夜定在原地看著心裡神一樣的老師,十分無語。霍先生,你到底怎麼得罪了老師啊……
一整晚,霍修夜不能寐,翻來覆去眼前都是賀凌凡中槍的那一幕。
當時太過慌亂緊張,都記不清是怎麼發生的,那一剎那太快了,他做不出任何反應,現在回想起來,卻是賀凌凡從身後越過一步,攔身擋在他前面。
為什麼要那麼做。
是他覺得自己比他的命還重要嗎?
一想到此霍修就痛恨自己,後悔的淚水立刻浸滿眼睛,他都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能哭,已經哭了一個白天,入夜漆黑中還是這麼容易就湧起淚水。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從霍修記事以來,從來沒有誰對他像賀凌凡那樣願意豁出生命。即便是他的父母,這原本在各種文學影視中最勇於付出的角色,在他生命裡從來沒有出現過。
他年幼的記憶裡,父母的面孔總是和各種考試、技能聯絡在一起,他們更像老師和教練。
直到認識李韶,他是能為他兩肋插刀的朋友,所以霍修就憑這個對他百分之百的信任。
而今賀凌凡給與他的衝擊更為強烈,那將是他用生命來回報的給予。
快點天亮。
快點醒來。
霍修默默的祈禱著,在天將破曉之時終於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太陽已經掛了老高。
霍修鯉魚打挺,胡亂的套好衣服,摸了一把臉,早飯也來不及吃,去車庫取了車,直奔馮朔颺的診所。
雖然他說人醒了會來電話,但還是想要自己去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