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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疤,最好那是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疤。他很想有人能專注地執著一個木衣架來打他,對方那雙燒著怒火的、灼熱而猙獰的眼睛只看得見自己,在虐與被虐的世界裡,只有兩個人,多一個人太多,少一個人孤單。他很想帶著一身血、一身傷倒在地上,然後那個執著木衣架的人改而攜著藥箱與一盆熱水,蹲在他身邊,為他敷臉、擦去血汙,貼上幾塊膠布——不需要太多照顧,真的,過多的憐憫令人受傷、令人變得脆弱,溫柔是一種軟性暴力。

現在,陳心要施暴於戴志,而不再是被人虐打,他卻感到某種沉重的壓力。有時他覺得自己做得不夠,有時又怕管得過度,戴志會飛走——他心底裡確實是怕有一天戴志會飛走,雖然這一天早晚會來臨,但可以的話,他還想這個人在他床上多睡一會兒,讓他取暖。

而他始終不知道他與戴志之間的感情是愛情、親情,抑或單只是兩個病患的相互依賴。怎樣的束縛能帶來安全感? 捏住對方的脖子,可會讓他高潮? 抓痕與鮮血,比淺薄的吻痕更可貴嗎? 正常的擁抱因溫韾而顯得殘酷,暴虐的性愛使痛楚變得麻木,成為一種習慣。

戴志就這樣一直跟著陳心。過了新年、過了春天、過了半個夏天,迎來戴志的中六結業禮與陳心大二完sem。陳秋跟陳心私下單聲,說要帶林春上來,叫陳心待在C大。

「又帶那林春上來? 我看你那時帶你條女上來開房,次數也沒這麼密,且你又很久沒帶過女人上來,真古怪。」陳心調侃陳秋。

陳秋不出聲。

「粒聲都不出(注一)? 奇怪,你平時一定得勢不饒人,不是說我搞基,就是叫我對戴志死心,現在倒老實起來。」

陳秋不出聲。

陳心傾前,說 :「你那些大胸女友呢? 你食齋也食了很久。」

這次陳秋說 :「關你捻事(注二)。」

陳秋別開臉。

戴志在陳心的宿舍住了幾天。本來陳心是要撤離宿舍,但陳秋一再要他繼續住宿。獨秀居與大學宿舍分別不大,都只是提供了一個床位、一個睡覺的地方,且獨秀居象徵金錢,剝奪了他摯愛的母親,以至他待在獨秀居時,總有作嘔的感覺。也許,他唯一有過的那個家,就是搬去獨秀居之前住的公屋——他在那裡跟陳三愁、何清玉、陳秋一家四口吃過無數餐晚飯,他在那裡抱著還是嬰兒的陳秋,將他安放於嬰兒床,緊張得滿頭大汗,怕自己太用力會抱得弟弟窒息,怕自己不夠力會將弟弟摔下地。

有時陳心並不想記得太多事——實際上隨著年歲增長,吸納太多知識與理論,生活殺他一個措手不及,往日的回憶逐漸淡化,只是偶爾能遞到一兩條空罅,一些他以為早已死去的回憶偷偷洩出一道隱密的光,引他追尋那一段他無法評價的過去。

陳心有種古怪的感覺 : 他從未活在現實。他的生活就是他的過去,假若有一天他完全忘記過去,他就不再是一個人。他的注意力永不放在當前的現實,待現實成為了過去,某一天他會記起這些事,才知道自己曾經過著怎樣的一種生活。與戴志的事便是如此 : 他沒好好看過戴志這個人、沒好好感受過留在戴志身邊的感覺,等戴志不在他身邊時,那些曾與戴志一起度過的光陰如同浸潤過藥水的底片般,由一片黑色變成彩色。

他依然講不出戴志之於他,是個什麼人。

戴志理所當然地進駐陳心的暑宿——U院的B宿,312號房,他特地申請了較貴的單人房,床也較一般的二人房大一點。戴志第一天上陳心的宿舍,就發現床上有兩套枕頭床被,戴志笑說 :「心哥連枕頭也給我帶了,我怎好意思不在這裡睡?」

「叫你帶來的書跟筆記都帶了嗎?」

「別這樣,三句不離讀書! 我才剛剛放暑假……雖然下年就中七了,A level殺到,可是我們文科班幾乎不用回校補課,真好。」戴志倒在床上,陳心看他一眼,就拿煲、兩包即食麫跟一對筷子,去廚房煮晚餐。戴志沒出去,等食。

Hall life基本上很枯燥 : 起床,吃東西,陳心替戴志補習,吃午飯,陳心替戴志補習,吃下午茶,陳心替戴志補習……一星期裡,陳心總有三兩天下午出去,跟教授和tutor商量做暑期工的事,大致是七月尾開始,為期兩個月,而這時已是七月中。換言之,陳心能陪戴志的時間不多。

戴志也就一星期不回家,陳心問他 :「家裡沒說話嗎?」戴志又傻笑,指著文學課文的一段,說 :「心哥,這段不識解。這什麼莊子在說什麼逍遙不逍遙,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