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除開巖城以外,已全數奪回,卻仍不見東都反撲。
午時三刻,正是一日之中曦耀最烈之時。
無人發覺,高掛的曦陽被一股莫名的黑暗吞噬了一個角落。
巖城城樓上,柳無邪緩緩睜開眼睛,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凝目望去。
午陽暴烈,空氣異常燥熱。四野裡一片寂靜,半點風也無。
隨著柳無邪的視線投去,遠空下的地平線忽然露出一個頭來,其身漸顯,並不高大威武。穿著隨性的灰色長衫,烈陽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沿著蜿蜒官道閒庭信步,一臉的清風明月。
柳無邪縱身一躍,身形輕巧,好像鳥兒似的輕輕落在官道上,卻不曾激起一點塵。他遙遙拱手,笑著說道:“原是蕭兄,早知來的是你,定備三桌六宴接風,累蕭兄吃塵,我心中甚不過意。”
來人正是劍齋大師兄蕭無極。
“常聞說我們這輩,蕭兄乃是翹楚,無出其右者。然見面不如聞名,蕭兄竟未渡劫,教我好生失望!”
蕭無極來到他十丈外站定,卻只是淡淡問道:“以你的身份,對我那些師弟趕盡殺絕,會否有些過了?”
柳無邪驚訝說道:“我不是留了兩個報信麼?難道他們半路被妖怪吃了?”
蕭無極道:“他們還活著,我是否要感謝你不殺之恩。”
“那倒不必!”柳無邪意味莫名地笑了笑,“爭戰哪有不死人的,敢來攻城,就要有死的覺悟,難道蕭兄隻身前來,就沒有想過被我打殺麼?”
“我們這一輩,葉璇璣不併論,我早想與蕭兄分個高下。就好像青廬二州遲早要分個勝負,蕭兄說對麼?”
蕭無極淡淡一笑:“好極了,正是這勝負,頗耐人尋味,北地又因什麼來犯青州呢。”
“我便用師尊常掛嘴邊的話來答你!”柳無邪將手指並作劍指狀,指天說道,“我願這天下,劍修絕跡!如此,夠不夠!”
“若是不夠,家祖祝錦青隕落在此,那也是無法善罷甘休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說到這裡,突有一陣風捲著些塵,吹動兩人衣衫,發出輕微的獵獵聲。
“渡劫以後,我深感境界之間的鴻溝。蕭兄,聞說近十載你極少現於人前,本以為你怎麼也要早我一步渡劫。”
柳無邪嘴角泛起一絲譏誚的弧度:“劍修同階無敵,不知越階是否無敵?”
讓他失望的是,蕭無極的神情平靜如水,根本看不出所想。
此時他醞釀許久,便踏出了第一步,當他抬起的腳落地時,官道、塵土、藍天、白雲等盡都消失不見。場景倏然變幻。只見那天,斜掛一抹如血殘陽;大地荒蕪乾裂,寸草不生。
兩人不知何時來到一處荒山頂。
“看來蕭兄早已對渡劫胸有成竹,我願成人之美,為蕭兄引一引那劫。”
柳無邪說罷邪邪一笑,但見天邊最後一抹殘陽消逝,風起雲湧,一朵蘊著恐怖氣息的黑雲倏然升起。
只見那雲,黑如碳,形容缽,一層疊一層,一重合一重,一團擠一團。層層疊疊密如網,重重合合影相隨。伴有電閃雷鳴,噼啪亂響,使這暗沉天幕,愈來愈沉,單止望著,就覺一座山嶽壓在心頭,幾乎窒息。
這便是小天劫,在許多真人眼中,堪稱噩夢一般的存在。
“蕭兄,你看如何?”柳無邪冷笑望著蕭無極,只覺他故作姿態,只待他醜態畢露,好生嘲笑一番。
若是等閒人,還不值當他嘲笑。蕭無極雖極少在真界行走,但隱隱有傳聞,其實力並不下於葉璇璣,這就非常恐怖了。
正所謂人怕出名豬怕壯,蕭無極哪怕再少露面,也會引來諸多的敵視,柳無邪只是其中一個罷了。
蕭無極似對周遭變幻,對上空劫雲恍若不覺,他淡淡笑著說道:“小天劫罷了!這便是你的勢氣領域麼,倒是有趣。”
“有趣!”柳無邪低笑一聲,“你莫非以為這劫只是幻象麼。蕭兄,看在是你的份上,給你說一說這劫的來歷……”
“這劫確實是真的。”豈料蕭無極擺手道,“若我沒有看錯,你的勢氣領域乃是荒古大陸時期的縮影。唯有荒古時期,小天劫才能在真界顯現,我說得有錯麼?”
“你知道?”柳無邪眸子微微眯起,“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哪怕截殺蘇伏,我都不曾施展,你又是如何知道?”
“似乎午時正了?”蕭無極抬頭望了望暗沉天幕,似乎能透過去望見本來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