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不方便說。
乾坐著看他們喝水的張珏毫無顧忌,說道:“兩國生死大戰,你沒遇上過吧?以後就讓你見識見識。”
“什麼兩國生死大戰?”王虎不懂。
張珏覺得悲哀,“我說你怎麼不懂呢?你跟著王堅,跟著孟珙,也有些不知時日了,還跟著使團到蒙古轉了圈,怎就看不明白?當今還有哪兩國?大宋與蒙古。”
“不是已經結盟了嗎?以後兩國永世修好。”王虎驚且納悶。
“呸!那紙盟書,我都不信,你這個當過強盜的人還信?”張珏無奈地托起下巴,王虎政治敏感度為零,“什麼盟約?我敢說,窩闊臺蓋國璽的那一刻,就在想怎麼背盟了。”
“不會吧?兩國之約能當兒戲?”四周都是沉浸在歡樂中的路人,王虎不敢打擾他們的喜悅,要是聽見這桌人在說喪氣話,定會圍來要把他們駁倒才肯罷休,所以就連王虎都壓低了聲音說話。
“這有什麼,這就是國與國的關係。盟約從來都是廢紙,想廢除的時候,對方放個屁都可成為理由。”蒙古有許多背盟的理由,但都脫不開利,大宋富而虛,就是塊沒人看守的肥肉,不咬白不咬。
促使蒙古南下還有重要理由,那就是五星聯盟,他們若想瓜分這個星球,必須消滅藏於大宋的天外天。所以無論怎麼看,這場戰爭都將無法避免,而這條理由,張珏就沒必要說出口了。
王虎還是很難理解,但對兩國會爆發戰爭並非不可接受,他想了想,似經過了場深思熟慮,diǎn頭道:“幸好我們宋軍已經進入河南,即使蒙古翻臉也不怕,地已經拿到了,就看怎麼守住。”
張珏搖頭,“這才頭痛呢!宋軍戰線太長,蒙古一旦反撲,根本抵擋不住。”
王虎更不解地望著他。
張珏幽幽道:“我們回來的時候注意到,整個被金國統治過的地方,其實已經十室九空。我們去過東京,那裡沒剩幾戶人家了,更別說其它地方。蒙古已經把那裡變成赤地,人口、糧草,什麼都沒有,宋軍一旦進入,只能依靠南方補給。補給線這麼長,怎不危險?而蒙古人的反撲必定會很快,他們不會允許宋軍站穩腳跟。”
王虎倒吸口涼氣,聽起來確實兇險,“那我們怎麼辦?”他急問道。
以宋軍目前的狀態,在河南遇上蒙古軍,必敗無疑。張珏也琢磨著扭轉局勢之法,但無論想哪條路,都是個敗字。若敗得不是很快,能堅守陣子,或許還能留住部分土地,但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無資源可用,無人丁補充兵源,連城池都殘存不堪,沒有時間恢復修繕,最後都守不住。
“你怎麼不說話了?”王虎問。
“我想了又想,想不出辦法。”張珏笑道。
王虎也傻笑,“你要是想得出,你就去當將軍了!”他看了天,“時辰差不多了,不趕快diǎn,可能到不了下一個村子,只能露宿荒山野嶺。”
他們說完結帳,繼續趕路。
局勢的演化在普通人眼中看起來瞬息萬變,但其實早在另一些人的預測中。
以趙葵、全子才為主將的宋軍為完成收復故土的偉業,雄心萬丈地進入河南。他們作了最壞打算,比如遭到蒙古軍的抵抗,然而進入得出奇順利,蒙古在此幾乎沒有駐軍。宋軍一陣歡呼,士氣高漲,繼續向北挺進,
端平元年七月初,入東京,七月底入洛陽。走遍了大半個河南,他們漸漸明白了,為何蒙古人不駐軍的原因。曾經的洛陽,數朝古都,宮殿雄奇,人口百萬,而如今數得出來的,不過幾百戶,全城才千餘人。連人都沒有,還駐軍做什麼呢?
整個河南就是一片人跡罕見的曠野,多年戰亂,或被屠殺,或被當了驅口,昔日繁華蕩然無存。住這裡的人連自己吃飯都成問題,更別說給養軍隊。宋軍等於到了個座棄之可惜,守之無用的廢城。
才過數日,八月初,蒙古大軍至。
宋軍不能守,兵敗南退,蒙古軍全線反撲。宋軍一退再退,一月間,才到手的河南之地頃刻又失去,收復失地的宏願如同一個短暫的夢,隨著雞鳴就碎了。
而事情未完,蒙古又下檄文,責宋人背盟,棄兩國之好,奪河南之地,因而蒙古興師問罪。這篇檄文等同於宣戰,宋人吃了個啞巴虧,即使斥責,聲音也被蒙古鐵騎的隆隆鐵蹄聲淹沒。
張珏一行出了川東山地,進入平原,路就好走得多,他們賣了騾子,改搭商旅的順風車。路趕得順風順水,就快抵達成都。
一路上,客商們的交談變了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