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癱在地上的人體正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是四肢卻只是抽搐。史彬剛想上去扶他一把,卻突然看見這具軀體上的頭顱已經好似個爛西瓜一般炸開,紅的白的灰的物事四下飛濺,有些還冒著煙,發出陣陣焦臭。在這具屍體周圍還橫七豎八躺著幾具人體,身上的某處都冒著煙,顯然是被熾熱彈擦到了。人還沒有死,正在發出慘叫,五官都扭曲的變了形。其中一人還大口大口噴著汙血,衝著史彬抬了下手,似乎想要史彬拉他一把,但轉瞬間就沒了氣力,胳膊無力的垂了下來。
“火!火!走水啦!”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將史彬從震驚和恐懼當中暫時拉了出來。火苗已經竄出來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被點著了。連環船上可不卻引火之物,繩索、木板、鐵炮、火箭,都是一點就著的東西。而船上的軍卒,又多是新附軍也就是在西川投降蒙古的宋軍,哪裡有什麼士氣,都是被逼上戰場的。在秩序井然的時候只能老老實實的,現在還不趁亂逃跑?只聽見撲通撲通的落水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一時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落了水,只看見江面上到處都是漂浮的人頭。
“滅火,快滅火!不許跳水!違令者斬!”
史彬真的有些著急了,雖然他也會水,但是這裡是長江,可不是他家鄉永清的小河小溪,光是這水流就不是人體可以對抗的——沒有誰可以逆水游回上游,只會被衝到南沱宋軍大寨那邊去。就是不淹死,落在那些兇殘的南蠻子手中還能有什麼好下場?
滾燙的熾熱彈在蒙古軍的連環船上製造出了人間煉獄之後,就見江面上的三層槳艦之上,艦艏部的發石機彈射杆被絞盤和繩索再一次拉扯到位,然後又是一片“蓬蓬篷”的悶響,熾熱的鐵球如蝗蟲一般飛來,眼見著衝在最前面的兩條連環船立時中彈,慘叫聲,呼救聲,叫罵聲和人體落水的聲音響成了一片!
不過無論是被打著了火的還是大半水手已經跳水逃生的連環船,只要沒沉,都無一例外的繼續向前。並不是駕船的蒙古水軍有多勇敢,而是長江的水流在推動著這些連環船頑強的向前。
所以在後方指揮作戰的史天澤、汪田哥和在更遠的高處觀戰的蒙古大汗看來,戰場上的形勢還算不錯——如果他們有一架望遠鏡的話,就不會有這樣的看法了。
“翠仙,你看,南蠻子退了!”
李翠仙此刻也坐在一匹高大的西域駿馬上面,立於高處觀戰。和她並轡而立的就是就是那位蒙古人的混血公主寶音特穆爾。這女人是貴由的種,母親被蒙哥納入後宮才一起跟了來當個拖油瓶。和一幫拖雷系的三代目們處得不好,卻和李翠仙混得挺熟。這次進軍乾脆就和李翠仙一塊兒走了。
“看來這陳德興也不是什麼厲害角色,連水戰都鬥不過大蒙古的勇士,”寶音秀美的面龐上閃過一絲輕蔑,“就不知道武藝如何了?”
“武藝如何要比過了才知道。”李翠仙努力掩飾著自己心中的擔憂,勉強笑了笑,“等到大汗的勇士擒了陳德興,我們的寶音公主就去找他比武,好叫他知道大蒙古的女兒也精通武藝,比他們南蠻的勇士還強!”
寶音公主認真地點點頭,“對,就這麼辦!”
“嗚嗚……”
號角的聲音破空而來,響徹長江兩岸。這是蒙古大汗在催促進兵!
“走吧,”寶音公主抹了把額頭上的香汗,笑吟吟地對李翠仙道,“大汗在催促他的勇士,我們也一起向前吧,去看看大蒙古的勇士如何踏破南蠻的軍寨,如何將南蠻的蜈蚣船打翻在這滾滾長江當中!”
“嗯。”李翠仙收起了最後一絲憂色,策馬跟上了寶音,兩個人在幾十個扈從簇擁下,往長江邊上走去了。
在一條千百年來由縴夫用腳踏出來的大路上,不計其數的蒙古騎兵和蒙古漢軍步兵,正披著厚重潮溼,發出難聞氣味的皮甲,匯合著輜重,拖拽著粗製濫造的扭力發石機,頂著灼熱的驕陽在矇頭開進。
此時,江面上剛剛後退了兩三里的霹靂水軍戰船又一次在江面上排出了兩列橫陣還下了鐵錨。
且戰且退,保持距離用發石機拋射熾熱彈是霹靂水軍操典中的標準戰術——其實就是以快打慢,充分發揮火力上的優勢。不過這種在演習和圖上作業中效果不錯的戰術,在實戰當中的表現卻並不是非常理想。
“韃子的船起火的不少,翻沉的卻不多!大哥,還是用天雷箭吧!”霹靂水軍中軍的統領高大一直站在陳德興身旁,充當著整個艦隊的參謀長。看到江面上幾艘起火燃燒的連環船仍然漂浮著前行,沒有一絲要沉沒的意思,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