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那身祖傳的青唐瘊子甲上彷彿附著了西夏曆代君王在天之靈的庇佑一般,一次次的將他從鬼門關上拉回來。這甲,已經傷痕累累,不知有多少甲葉被擊碎被砍破,甲葉上面還掛著十幾支斷箭,其中幾支的箭簇不僅刺破了這件青唐瘊子甲,還順帶著狠狠扎穿了穿在內層的一件鎖子甲,直直刺入了李恆的皮肉裡面。但是,也僅僅是皮肉傷而已。
不過他的那些老部下們就沒有恁般好的運氣了,他們可沒有當皇帝的祖先可以傳下最堅固的鎧甲,更沒有祖先的那點氣運可以庇佑。戰了兩日,已經有數百人命歸黃泉,剩下還能戰的不到二百,同另外幾個殘破的色目千人隊混編,組成了一個新的千人隊,李恆就是他們的千戶官。
他猛地站起來,用痠痛的臂膀拎起一把釘頭錘——他的那口寶刀已經讓一把鑲鋼大橫刀斬成了兩截,所以只能換了一把釘頭錘。
“兒郎們,又輪到咱們啦!”李恆舉目四望,只能看見一張張絕望的色目面孔,“都跟某上吧,大蒙古養了俺們那麼多年,現在是時候報答了!”
月光之下,拖著疲憊步伐的色目甲士們組成了亂紛紛的隊伍,在數千蒙古弓手的監督之下,紅著眼睛又撲向了明唐聯軍的營寨。那裡就是他們的死地!蒙古大汗的九斿白纛在四下篝火映照下飄揚翻卷,幾乎就插在了明唐聯軍大營外數百步的地方。數十上百面大鼓就在這九纛之下,敲出了震天價響的鼓聲。
忽必烈已經親臨第一線,就站在飄揚的九纛下面,身邊圍繞著數十名重將謀臣。一個個臨陣脫逃的色目軍將渾身是血的被拖到了忽必烈跟前,就在一片被鮮血完全染紅的雪地上砍了腦袋。
可忽必烈卻看也不看這些哭喊著哀求性命的色目人一眼,高大魁梧的身影站得筆直,背後的斗篷在夜色光光中獵獵而動,他只是緊緊皺著眉頭,目光顯得悠遠,彷彿已經穿透了整個營寨,看到了遙遠的地方。
又一次色目鹹肉們的進攻在明唐聯軍寨前撞得粉碎,殘存計程車卒拖著負傷的同伴潰了下來。李恆也在其中,他吊著一支胳膊,頭盔也打掉了,突然間就披頭散髮的直跑到忽必烈的大纛之前,撲通跪地嚎啕大哭,“大汗!饒俺一命吧,俺打不動了,俺已經戰了兩日,俺的兒郎都已經拼光了……俺盡力了,就讓俺喘口氣吧!明日,俺再去替大汗效死!”
忽必烈愣了一下,還沒有答話,就看見一旁的移相哥上前開口:“大汗,李恆對俺們大蒙古是忠心耿耿的,他在大清河戰場上就要刺殺陳賊的……”
“哦?”忽必烈幾乎已經忘記這事兒了,被移相哥一提醒,方才記起來,“是益都那老尼姑指使的?”
李恆有氣無力地點點頭,然後滿懷期待地看著忽必烈。地獄,他還是不甘心去的!
忽必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吐了口氣,“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參加下一次進攻了。”他扭頭看了看安童,“找人護著他。”
安童衝幾乎護衛的怯薛歹揮了下手,幾個人一擁而上,將李恆架起來拖走。
忽必烈又衝劉秉忠招了招手,將劉孝元的叔叔也喚到了身邊,低聲吩咐道:“出使的時候帶上李恆。”
“帶上李恆?”劉秉忠怔了一下,“把他交給誰?”
“當然是李翠仙了!”
“那他豈不是必死?”劉秉忠搖搖頭,“大清河那事兒……”
“這就是根刺,紮在陳德興心裡面的刺!”忽必烈冷笑,“陳德興是梟雄,凡是梟雄必多疑心,李翠仙這回可是立了大功!李家又有地盤有大軍……呵呵,再紮上根刺,朕很期待啊!”
劉秉忠抱拳道:“大汗英明!只是……這李恆落到李翠仙手中,十有八九會被滅口的……”
忽必烈冷冷一笑:“就是要他死在李翠仙軍中!因為死人,未必就不會說話!”
劉秉忠擰眉思索了一下,也覺得忽必烈的話有些道理,李恆落到李翠仙手中,的確就是個燙手的山芋。殺了滅口,陳德興一定懷疑大清河遇襲背後還有什麼陰謀——滅門尼姑要殺陳德興那沒有什麼,爭天下嘛,自然要無所不用其極,陳德興自己也沒少給老丈人李璮使陰招。可要是李翠仙也參與其中……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忽必烈又扭頭給安童打了個眼色,“西征軍帶回來的山中老人的慢性藥可知道?”
山中老人就是天方教阿薩辛派的首領,這一派又被稱為刺客派,最善於搞暗殺。也因此得罪了蒙古人,被旭烈兀帶兵夷滅。許多用於刺殺的工具、毒藥和秘籍,都被旭烈兀派人送回了和林,現在全都落到了忽必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