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了大娘這個年紀,猛見兒子來信,說要在外地娶個自己沒見過的媳婦進門,心裡會是什麼滋味兒。”
溫氏惆悵的送了黛玉的手,短嘆一聲,雨打在碧波池裡殘敗的荷花上,秋霖脈脈,陰晴不定,仰面的天色時而沉黑,時而略淡,兼著那雨滴琉瓦,更覺冷清,溫氏說道:“大娘那會兒的心思就跟這冷秋似的,沒滋沒味兒,養了個兒子卻不貼心。大娘就想來瞧瞧,到底晟睿喜歡的是個什麼人,至少將來我在東南的時候心裡也能放得下。”
黛玉垂著眼瞼,悶聲道:“荀二哥難道沒和夫人說……我們家並沒應承下這門婚事,夫人大老遠來了,確實白白跑了這一趟。”
溫氏抿著嘴笑:“我的兒子雖不和我貼心,但我卻是知道他的,這孩子自小一根筋,認準的事兒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大娘敢說,只要姑娘一日不成親不嫁人,他就能等著你,守著你。”
黛玉不知為什麼,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絲竊喜,溫氏趁機勸道:“女人這輩子求什麼,還不是找個心疼自己的丈夫?林姑娘不是外人,說句大不敬的話,當初知道皇后娘娘要進宮,我昏死過兩次,就是明白娘娘此生也不會再有什麼幸福可言。”
溫氏眼角滾落兩滴淚珠兒,黛玉忙取了帕子遞給溫氏,溫氏衝著黛玉輕笑了一下,邊接帕子,邊嘆息道:“皇上比娘娘年長近二十歲,後宮不說佳麗雲集,可也有元妃、周貴人吳貴妃這樣的絕色,皇后娘娘註定要與別人爭來爭去,這樣活著,就算錦衣玉食,就算身份尊貴,可到頭來化作一抔黃土,命裡終究少了點什麼。”
黛玉反問道:“可將來的事兒誰叫得準呢,也許……也許將來荀二哥的妻子也要和數不清的女人去爭奪丈夫的寵愛。”
溫氏輕輕拍了拍黛玉的手背,笑道:“至少他此時心甘情願做下保證,人不怕去堅持信念,只怕連個小小的希冀也不願意給女人。當婆婆的多半會縱容兒子的四處留情,而對媳婦苛刻的近乎殘忍,大娘當年啊……就是沒碰見一個肯真心相待的丈夫,婆婆雖好,但卻始不是自己的親孃。”
黛玉看著陷入沉思的溫氏,不知該說什麼勸慰的話才好。溫氏釋然道:“所以啊,大娘那個時候就想,將來自己做了婆婆,肯定要善待媳婦。”
黛玉赧然的撇過頭去,溫氏爽朗的一笑,挽著黛玉的臂膀:“勞煩姑娘且在今夜好好琢磨琢磨這事兒。大娘來一次長公主府也不容易,說什麼也得去見見林大人。林大人在我們東南的名聲可是大,侯爺那些幕僚張口閉口,說的都是林大人的豐功偉績,我來了一次不見見真佛怎麼能成?”
黛玉明知道溫氏前去見哥哥的意圖,只是她自己心裡有鬼,更不好攔著人家,只能將溫氏送到客齋的門口,然後捧著小手爐在那裡焦急的來回踱步。
溫氏在客齋裡呆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出來的時候一臉喜色,雪雁和雁蓉幾個相互擠眉弄眼,再看姑娘彆扭的轉頭躲閃,於是臉上的笑意越盛。反倒是長公主,臉色不虞的將溫氏送出了大門,回屋又和慧怡說了什麼便無人知曉。
三日後,林致遠已能下地走動,黛玉忙趕著和長公主辭行,林家眾人做賊似的從曲家的後門駕出車馬,用近乎牛車一樣的速度往蓮花衚衕去,生怕一路上顛到了林致遠。
林致遠躺在一對團軟的枕頭間,左右兩窗的簾子被高高的挑起,纏綿多日的陰雲終散,暖陽毫不吝嗇的灑在車廂內,林致遠翹著腳,一口藥丸子,一口甜蜜餞,吃的歡實。韓勝也是個病員,自然不好騎高頭大馬在街面上閒逛,只好和林致遠做了伴兒,韓勝手臂裹著白棉布,帶子被嚴嚴實實的系在脖子上,看著主子沒完沒了甜的苦的一起往嘴裡塞,口裡直泛酸水。
“大爺,武家的事兒咱們可不能就這麼算了。”韓勝猛地趴在一側的視窗,看見武家門口的兩頭石獅子一閃而過,氣憤異常的罵道。
林致遠手上的動作一頓,然後躺在那兒,輕輕將手中的蜜餞拋到側身的盤子裡,沉聲道:“算了?你問問武家人肯不肯,恐怕這個時候憋著壞主意想要尋仇呢,上次是我大意,著了那幫小子的道兒,不過,想再故技重施卻是不可能了。對了,唐姑娘給咱們留下的東西都妥善放好了?”
唐欣不但是解毒的高手,身為唐門成就斐然的嫡傳底子,唐欣用毒的本事也是數一數二。此番見林致遠被暗算,特意找了數十種劇毒。這些劇毒雖名不見經傳,但卻是唐欣鑽研多年的成果,也正因為此,解藥的人除去唐欣自己,絕少有人能破解的近乎完美。找個機會,林致遠非拿武家那幫孫子試藥不可,也算沒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