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聲就漸行漸遠。
探春看著西跨院又重新回到以前的寧靜,心裡頗不是滋味,“這院子裡沒了林姐姐,好像就少了點生氣兒似的。”
可不是嘛,原本林家在的時候,這滿院子的花草透著喜慶勁兒,就連鳥兒也叫騰的歡。現在,依舊是那塊大石桌子,依舊是滿園的芳菲,卻沒了當初的感覺。
惜春嘆氣道:“也不知道林姐姐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還答應了雪琪送她一張踏春圖呢,這孩子跟我一樣,都喜歡這些東西。”還不等惜春說完,迎春笑道:“你才多大點的年紀?還叫雪琪是孩子?也不怕林表哥聽了笑話。你若是想著雪琪妹妹,就早早的畫好了等她。老太太那麼疼愛林妹妹,我說啊,等不了幾日就要接他們幾個回來。”
三春姐妹結伴回了前院。
這邊李紈回房後就領著素雲、碧月兩個大丫頭開始收拾箱櫃。
素雲疑惑的問著:“奶奶,咱們這是找什麼呀?您說一句,我們也好有個找頭。”
李紈頭也沒抬的說道:“就是咱們大爺以前用過的一方天水墨,我記得清清的,就放在這個透雕漆花的烏木箱子裡,怎麼就沒了?”
素雲鬆了口氣,“奶奶快歇歇,原來是找那個,去年您不是說讓我好生收起來,別叫蘭哥兒看見當個尋常貨用了嗎?我就放在奶奶的陪嫁箱子裡,素雲這就給你找出來。”果然,不多時,素雲就託著個小紫檀的匣子,“奶奶瞧瞧,是不是這個?”
“可不就是這個。”李紈開啟了盒子,裡面工工整整的擺著六塊長方形的墨錠,上面刻著松、鳳、鶴、魚等圖案。
碧月問道:“奶奶,這東西你不是說留給少爺將來中了舉人再用嗎?現在拿出來做什麼?”
“送人。”
碧月和素雲是李紈的心腹,既然兒子要出門讀書,也瞞不過她們,再者,李紈也沒想瞞著,蘭哥兒今後怕是要辛苦的很,她定然要時常的派兩個丫頭去廚下給兒子做些好吃的補一補。這兩個丫頭都是自己從孃家帶來的,不比賈府的丫頭,賣身契都在自己的手裡攥著呢。
碧月兩個人面面相覷,素雲勸道:“奶奶,這可是當年咱們大爺得了舉人老爺的名號,老太太賞下的,說是宮裡面的物件,就是大爺也沒捨得用,送人豈不是可惜了?”
“不管多難得,只要是為了我們蘭哥兒,捨不得也得舍。”李紈闔上了匣子,“林姑娘和我說了,等過一陣子就給她們家榮澤小爺請個教書的先生,順便帶上蘭哥兒。這天水墨是難得的好東西,比送那些金銀俗物強的多。你們兩個再去箱子裡找找,我記得好像有幾匹文霜布,那個最結實,你們找出來給少爺做兩件長衫,去先生那裡讀書也不打眼。”
碧月找的有些不大情願,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奶奶,少爺既然要去拜師,穿文霜布的衣裳不大好吧?”
“你懂什麼?若咱們蘭哥兒也穿得像二叔似的,先生才不喜歡呢,我聽林妹妹說了,這個先生脾性耿直,怕是不大喜歡富貴子弟,穿這個正好。”
李紈雖然坐在炕上看素雲、碧月兩個找東西,但是卻兀自愣神兒,林妹妹走的時候可是叮囑自己了,叫她親自去告訴了二老爺。
兒媳婦有事不找婆婆,偏偏越過去回稟了公公,他們賈家斷沒有這樣的規矩。
只是王夫人又不是個省油的燈,她能叫蘭哥兒去讀書 ?''李紈想來想去,起身到了裡面的小佛堂,這裡原本是個小小的花廳,自賈珠沒了李紈就開始供起了菩薩。請的法華寺的高僧給開過光,李紈只要心裡有了難事,就來這裡念幾句《妙法蓮華經》。
李紈跪在小蒲團上,雙手合十,仰望觀世音菩薩的白玉像,“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求你保佑我家蘭哥兒今年能夠考中童試,保佑我心想事成,保佑婆婆不再刁難。菩薩若能應了信徒李紈的心願,李紈定為娘娘重塑金身,香火永供。”說完,砰砰砰磕了三個頭。
待她一回身,就見兒子賈蘭扶著門框站在那裡,“蘭兒,站在那兒幹什麼,快過來給菩薩娘娘磕幾個頭,她就保佑咱們蘭哥兒事事順心了。”
賈蘭本不信這個,甚至有點厭煩母親每日的香火繚繞,只是剛剛聽了母親的求的那些話,心裡又有些發酸,這次他沒再反抗,而是乖乖的依了母親的話給菩薩娘娘拜禮。
站起身,他才問道:“母親,素雲說,你要送我去讀書 ?''”
李紈愛憐的拂去賈蘭身上的細灰,“這丫頭倒是嘴快。沒錯,你林姑姑家要給榮澤請個先生,你也跟著去讀書,比在學裡強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