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剪刀收了,伸手鋪著圍屏,那一道口子將原本完美華麗的一幅圖破壞,她頓時心都涼了似的,“都怪我……這怎麼辦?”
宛帔的眼神發直的看著那道口子,靜漪是緊張懊悔,她是忽然覺得不吉利。
“娘?”靜漪被宛帔的表情弄的更加不安,“娘?娘您別嚇我……”
宛帔搖頭。
她說:“不要緊,有辦法補救。”
“這怎麼辦呢?”靜漪一頭汗。她從不精於女紅,一時不知道母親說有辦法補救,究竟是什麼辦法。
“批線,界線,織補……你看,這裡呢,恰好可以加一片葉子……沒關係的。並不突兀,是不是?”宛帔輕聲的說,“可以補救的,不怕……這些都不怕……”她坐下來在床邊,說著,便住了聲。
但心裡那個陰影,仍然重了起來。
“那就好。嚇死我了。”靜漪拍撫著胸口,看著宛帔,又問:“真的不怕?是一定能修補好的是麼?”她雖然是第一次看到這幅繡帳,可是不知為何就是很喜歡。以前她總是覺得這些東西俗氣,又大約是因為這些總歸是和嫁妝、出嫁聯絡在一起的,她不想跟這些聯絡起來。
“能。”宛帔肯定的說。握著綢子在手中,語氣的加重似乎能讓她把心頭的陰影趕走似的。
靜漪笑了。
她在床邊蹲下來,說:“娘,您可真是了不起……這都行呢,我以為……”
“這算什麼了不起?就算是毀了重新來又怎麼樣?終究是能重來的。”宛帔站起來,想將帳子疊好。帳子很大,她力氣不夠,費了好大的勁才展開。
靜漪這才看到繡帳的全貌,不禁更加吃驚。
母女倆半晌都不說話,只看著這繡帳。
宛帔忽然說:“記住,漪兒,永遠別犯那沒法兒補救的錯誤。”
她的語氣有些過於淒厲,靜漪聽了,心頭若被敲打的鼓似的。
她知道母親是在暗示她。
“小姐!”翠喜叫道。
靜漪哎了一聲,就見翠喜站在門口,“怎麼?”
“小姐,是您的電話。”翠喜說。
“電話?”靜漪奇怪,竟沒聽到電話響。
“是門上轉進來的。說是您的一個女同學,叫朱東寧的,從上海來找你。”翠喜說。
靜漪看看宛帔,宛帔說:“去接。”
靜漪這才走出去。心裡更有些奇怪:東寧家遠在杭州,並沒有說暑假要到北平來啊……聽筒一拿起來,她便聽到了對方那字正腔圓的京白。
靜漪將聽筒按在耳上,心砰砰跳著,說:“你在門上等我一下,我馬上來。”她迅速的將聽筒放下,轉身進了宛帔的臥室,說:“娘,是東寧來了,在門上等著,我能出去見見她嗎?”
宛帔說:“既然是東寧來了,讓她進來多好?在門上說話,多失禮。”她已經在翠喜的幫助下將帳子疊好,恰好將那一處裂縫放在最上頭,方便她縫補。
靜漪看著那裂縫,說:“說是隻和我見一面,一會兒還要去別處,改天再進來呢。”
宛帔聽她這麼說,便道:“那你去。同東寧說,家裡隨時歡迎她來做客的。”
“嗯。”靜漪轉身便走。
秋薇跟上來,說:“小姐,慢點走啦。”
靜漪有心說不讓她跟著,此時她們剛剛離開母親的臥房,她便沒吭聲,且將腳步慢了些。待一出杏廬大門,她簡直沒跑起來。
“小姐?”秋薇追上來。
“別嚷。等會兒見了人,別說話。”靜漪囑咐。
秋薇見她瞬間臉色都變了,也不敢多說,只跟著她快步行走。
【第三章?完】
第四章 或濃或淡的影 (一)
【第四章?或濃或淡的影】
靜漪恨不得插上雙翅飛到大門口。
門上的家僕告訴靜漪,客人在女賓室等候。
靜漪走進女賓室之前,先定了定神,因此進門之後,她的樣子沒有路上來時那麼倉皇媲。
女賓室裡有兩個人,見到她,兩人同時站起來。其中年長些的那位女子,朝靜漪走來,問道:“是程小姐嗎?”
她很客氣丫。
靜漪見她眉目間跟戴孟元十分相似,且走起來慢,是舊式女子那搖擺的姿態,靜漪能想到她長長的裙下藏著的是一對三寸金蓮。
她便伸手扶了她一下,說:“我是程靜漪。請問您是?”
“我是孟元的姐姐孟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