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靜漪臉白了下來,也有些後悔自己語氣重了。
秋薇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低聲道:“小姐,到時候用早點了。”
靜漪卻說:“不用了。車子在外頭等了吧?秋薇,你讓人把我的行李放到車上去。”
秋薇怔了片刻,才答應著去了。逄敦煌的副官元秋也在外頭,幫著將靜漪的行李拿出去。
靜漪看著他們忙碌,進去拿了大衣和手袋,出來時輕聲說:“走吧。”
“我剛才不該語氣那麼重。”逄敦煌說。
靜漪看了他,對他微笑,說:“沒關係。”
逄敦煌看了她溫柔的笑靨,呆了片刻,才道:“靜漪,你不該。”
靜漪先一步出了門。外頭寒氣逼人,她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逄敦煌替她展開大衣,看著她平靜的面容,似完全不為他的話所動,忍不住又要動氣。一想到她馬上就要離開,此時任何話恐怕都多說無益;可正因為她馬上就要離開,往後再見,遙遙無期,他實在有些忍不住。
“為了平定這場風波,牧之付出很大代價。他的確少有擺不平的事情,可問題不在這裡。而是你,怎麼忍心那麼對他?”逄敦煌嚴肅的很。靜漪不聲不響地走在他身旁。“仲成被扣在南京了。”
靜漪輕聲問:“理由呢?”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逄敦煌冷哼了一聲。
靜漪沒有問下去。
她走到車邊,看了秋薇。
秋薇要跟她上車。她堅持不允。秋薇淚如雨下。
靜漪給她擦著眼淚,說:“多保重,秋薇。”
她硬著心腸不再看秋薇,上了車,就看秋薇還扒著車邊,她忍著不看她,吩咐開車。
秋薇還是跟著車子跑了一段,直到車子開出巷口,她才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靜漪胸口悶痛。
坐在前面的逄敦煌不吭聲。
往機場去的路上她一直望著窗外。從幽靜的銅獅子巷出來,司機繞了道,經過黃河邊,穿過了繁華的街道……這個她生活了幾年的古老城市,此時正在醒來。街上還有些雜亂,有密佈的崗哨和軍警,都是前度混亂留下的痕跡。她胸口的悶痛在看到這些情景之後漸漸加重。
出了城不久便是曠野,今天有風,風裡攜著細沙,車子彷彿開進了紗帳裡,她回頭看時,來時的路竟看不清楚了似的……她終於眼睛溼潤。
馬家瑜和七姑娘早已等在機場。
靜漪的車子一到,馬家瑜過來,親自給
她開了車門。
她仍稱呼靜漪七少奶奶,說奉七少之命護送您離開蘭州。
靜漪說了聲謝謝,將隨身的東西交給了馬家瑜。
逄敦煌囑咐義妹幾句,讓她先與馬家瑜登機,自己陪著靜漪走向舷梯。
靜漪站下,望了敦煌。
此時黃沙隨風而起,細細的沙粒劈頭蓋臉而來,她有些睜不開眼了。冷風更吹的身子都要冷透了。
“去吧,外面冷。”逄敦煌說。他伸出手來,“保重,靜漪。”
靜漪握了他的手,說:“你也多保重。後會有期。”
她走上舷梯,只兩步,便停下來。回身一看,逄敦煌果然正注視著她。
逄敦煌心跳突然加速,靜漪望著他,顯然她是想問什麼,但最終她只點了點頭,將帽子上的紗放了下來。他看不到她的眼睛和麵容,反而大大鬆了口氣,注視著她邁著輕盈而緩慢的腳步,走到舷梯盡頭處……她又回了下頭,這次卻沒有看他,而是望向了遠處。
靜漪進了機艙門,清秀的空乘替她拿好了手袋,請她就坐。
她坐下來,從舷窗裡看看外頭。
逄敦煌仍站在那裡。他,他的隨從,和遠處停著的幾輛車子……在空曠的機場裡,像散落天際的幾顆星星。
靜漪摘下帽子,抖了抖。似有沙粒被抖進她眼中,眼睛頓時疼的厲害……眼淚就那麼被沙粒硌出來。
她遮住眼睛。
飛機在轟鳴聲中起飛了……
她有點恍惚。似乎是滿眼的火紅,有人捧了她的面龐,給她輕輕吹著眼睛,繼而,舌尖輕觸……她猛睜開眼,舷窗外已是無邊無際的雲層。
空乘給她送來了熱毛巾和毛毯,問她要不要吃點什麼。她說不用,我什麼都不想吃。熱毛巾敷在了臉上,許久,她一動不動。
馬家瑜過來坐在了她對面,望著她。
她將毛巾疊好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