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鏡子,開啟發辮。“也請您諒解。”
丁曉玲說:“萬分理解密斯程的心情。”
“你真的理解倒也好。”靜漪並不同她客氣。
“護理是我的工作。我會盡職盡責。”丁曉玲自然知道程靜漪並不樂於在這裡見到她。程靜漪的冷言冷語,也在意料之中,她並不介意。她耐心地說:“密斯程,你也是醫生,救死扶傷是醫生的職責。只是一批藥物,能救很多人。府上是豪富之家,令堂生病臥床,這點醫藥費不在話下,尚且憂心忡忡。以及推人,不知密斯程能否體會這份心情?他們,也首先是人。對人的憐憫,不是從醫者最起碼的道德嗎?”
靜漪慢慢的梳著頭髮。
骨梳順著髮絲滑動,丁曉玲的話字字入耳。
如在往日,要是力所能及,她會不假思索、不計後果地去做。但是今時的她已然不同。
她不動聲色地說:“告訴顧鶴,我的條件是:第一,讓把他手上的證據副本先給我看過,我再決定是否要幫助你們;第二,事成之後,我保留隨時要求送我去蘇聯的權利;第三,不准你們以任何方式再用同樣的理由對我的家人造成困擾。如果答應,我就履行我的承諾——但是記住,決不允許你們的人直接參與這次行動。我有權隨機應變,臨時改變或者取消行動計劃。丁小姐請將我的話原原本本轉告顧鶴。”
丁曉玲的手藏在口袋裡,這時候靜漪都看到她驟然攥緊了拳,像是恨不得振臂一呼似的。
“謝謝你,密斯程。”丁曉玲聲音發顫。
靜漪已將頭髮編成一個斜辮,丁曉玲的激動她看在眼中。
“不用謝我。我自保而已。”她說。
“不。他說你善良,沒有說錯。”丁曉玲低聲道。
靜漪將辮梢兒拈在指間。
“我是聖約翰護理系畢業的,密斯程。在學校的時候就認得你們了。我曾經參加過密斯程家的花園餐聚。只不過,密斯程是不會記得我的。那時候……你不太會留意到其他人。”丁曉玲擰開水喉。嘩嘩的水沖刷著她的手,也沖刷著靜漪的記憶。
她的確不記得丁曉玲這麼一個人了。
她甚至那樣的花園餐聚因何、因誰而起,也已經快完全忘記並且打算不再記起,更何況那些無關痛癢的“其他人”……她伸手將水喉關了。
彷彿嘩嘩的水聲一停,有些東西也就停下了。
“用水也要適可而止。”她說。
“明白。”丁曉玲點頭。
“記住我的條件。我等你們的答覆到明天早上。”靜漪將面盆端起來,“我不善良。是你們的威脅起到了作用。我不能讓我的過去,影響我和家族的未來。”
靜漪走出洗漱間。
對丁曉玲最後說的幾句話,幾近咬牙切齒。那種被毒蛇咬齧住皮肉的感覺再次抓住了她,只是這次,是她自己親自放出來的毒蛇。
圖虎翼看到她回來,抬腳碰了碰長椅,四寶從長椅上一躍而起,揉著眼睛看清楚靜漪走到跟前了,紅著臉叫了聲“十小姐”。
靜漪輕聲說:“不妨事。”
四寶撓著頭,憨憨的笑著。
“吃過早飯都回去,太太在這裡養病,人多了她反而不得清靜。”靜漪說著回了病房。 宛帔也已經醒了,靜漪伺候她洗漱。
靜漪將母親的發放下來。
宛帔的頭髮黑而亮,垂下來,厚厚的絲光緞子似的。
靜漪的手骨梳似的攏著她的發。
頭頂一絲白髮翹了出來,靜漪挑起來。
宛帔從鏡子裡看到,問:“是白頭髮嗎?”
“娘以前是沒有白頭髮的。”靜漪說著,就想給拔了。宛帔阻止她。
“有白頭髮怕什麼。”宛帔微笑。
靜漪搖頭,給母親把頭髮挽好,別了一支碧玉簪子。
那根白髮藏在髮髻裡,是不見了。
宛帔見靜漪臉上的神色有些怪,笑道:“你以為娘是不會老的嗎?你再不聽話些,孃的白頭髮會一叢一叢的生出來的。”
靜漪張了張口,握著宛帔肩膀的手,鬆了一下。
宛帔見她發呆,笑了笑,說:“你這孩子又冒呆氣。”
“娘,父親今天會來看您的。”靜漪忽然說。
宛帔怔了怔,輕輕“哦”了一聲,蒼白的臉上竟慢慢泛起紅暈來。被靜漪瞅著,她轉過臉去,拂了下鬢角。
護士敲門進來派藥,又有家僕奉命送來早點,病房裡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