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不是說了,七妹是新人,不讓隨便出門麼?你又出餿主意。”符氏過來坐下,手中的兩摞賬本放在桌上,空出手來逗弄著叫她大伯母的瑟瑟。
“到時候請奶奶、姑奶奶和母親都去。母親就沒話說了。”雅媚笑嘻嘻地,對靜漪眨眼,“先就這麼定了。反正你是逃不掉這個東道的。我今兒在報紙上看了幾個大戲院的戲單子,年下都請了京城滬上的名角兒來壓陣,難得的。大嫂不是很愛瞧戲麼?”
靜漪聽了便問:“大嫂最愛誰的戲?”
符黎貞先瞪了雅媚一眼,對靜漪道:“也都是胡亂聽的。倒是程老闆的戲,聽來最有滋味。扮相也好,身段也好,難得的是戲詞都和旁人有些個不一樣的地方。《游龍戲鳳》、《賀后罵殿》什麼的是好,我還是最愛程老闆那一出《思凡》,太見功力。”
靜漪一聽,便知道符氏是個聽戲的行家裡手。只可惜她於此一道,是頗為不通的,於是便笑笑,道:“秋天裡倒是在京裡聽過程老闆的《游龍戲鳳》。若是程老闆來這裡登臺就好了。”
“聽母親回來提過。可是孔家夫人堂會麼?”符氏微笑著問。
“是的。”靜漪這才想起來那晚在孔家,陶夫人和雅媚也在。
“只可惜那晚臨時有事,我們走的早了些。程老闆輕易不會出京的。倒是有個號稱是他女弟子的來了,聽說這陣子在城裡頗得追捧。我看了看,戲碼子直排到下了十五,都是程派名段。咱們且記上一筆,回頭敲七妹這筆小竹槓。不看戲,也看看這位心機極深的風流戲子,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瞧過戲,一路奔了德祥樓去用了宵夜再回家不遲。”雅媚笑道。
“只要母親同意,聽二嫂的安排。”靜漪先答應了雅媚。
符黎貞見她大大方方地答應了,說:“母親若是不同意,咱們再想別的法子找樂子罷。”
正巧陶夫人進來,只聽了符氏這句話,就問起來究竟是何事。雅媚在這樣的事上倒是個愛張羅的,添油加醋地把剛剛的話說給陶夫人聽,一番熱鬧竟勾的陶夫人也笑著說憑她去鬧,只是不興張揚太過,事兒竟就這麼定下來了。
陶夫人看看時候不早,要帶著雅媚和瑟瑟去老夫人那邊。靜漪備著今日也許會有女客來新房探訪,就和符氏一道往回走。
她出來時同陶驤一道走著的,符氏卻是行動都乘轎。她覺得不便擠乘符氏這一頂小轎,使得符氏不便。符氏卻讓轎子跟著,自己同靜漪走著回去。
譚園距離陶夫人這裡倒不算遠,穿過陶府中軸的正院的後花園便可以了。靜漪因見這小小的後花園都已經紮上綵綢和松柏枝條,料著前面正殿里布置的就更奢華。昨日她只顧了行禮,倒也沒仔細看。此刻只是覺得這麼隆重地裝點起來,莊嚴肅穆的宅邸添了些喜氣,沒有那麼令人生畏了。
符黎貞說:“本來年下家裡也都這樣裝飾,這回因為你們大婚,提早裝飾好了,這兩天再添置些,倒省了些麻煩。”
她個子比靜漪高出一截,只是人纖弱,行動真個是弱柳扶風一般。靜漪低頭看時,見符黎貞裙下鞋尖微露,看出她是半大腳的,聽著說話間已經有些氣喘,忙攙扶了她,讓她上轎去。
“再走兩步也就到了呢。”符黎貞扶了靜漪,輕聲說,“七妹人溫柔善良,和七弟真相配。”
靜漪倒不想符氏同她說這個,只是微笑不語。
石板路邊積雪堆著,有的高低都超過一旁的假山。想來這一冬沒少下雪。天色也有些陰沉,不知道是不是又要下雪了。
“我孃家妹子也和七妹這樣的好性情。聽說她前幾日回來了,若不是偶感風寒,也就好來看望我們了。待她來了,讓你們認得認得。”符氏說著,同靜漪一先一後穿過半月門。
靜漪舉目一望,已經看到譚園大門。
符氏有一陣子不說話,她正想找個話題,就見前面急匆匆奔來了一個使女,老遠看到她們,便喊了聲“大少奶奶”!
轉眼她已經來到近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大少奶奶……快……”
“什麼事這麼慌張,有話慢慢兒說。”符氏從容地道。
“大少爺……大少爺要打死白獅……白獅……”使女跑的太急了,到此刻在符氏清冷的目光下,又有些懼怕,越說越不成句。
符氏也不等她說完,起腳便走。邊走邊問:“大少爺為什麼發作白獅?”
“……不知道為什麼……大少爺說是要出來透口氣,讓福順推他出來……天曉得白獅怎麼發了瘋似的要咬福順,鐵鏈子都咬斷了兩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