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璧傻傻地盯著她,她臉上並沒有他最害怕的怨恨或者後悔,她只是無力地看著哭啼的孩子,勉強扯出微笑:“原兒交給你了……無論如何……不要讓他受委屈……”
聽到這句話,連城璧猛地回神,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只怕自己一開口答應,她便毫不留戀地去了。
“豔兒……”朱白水不由自主往前走了兩步,卻見她的眼神已經渙散,楊四等人皆是背過身,堂堂男子漢,卻無法阻止親近之人的離去,學了一身了不得的武藝又如何?
“白水……”意識已經模糊的女子看著慢慢走近的朱白水,緩緩地伸手,她的瞳仁慢慢放大,口中所言完全是出於本能:“瑞兒……”
沒有人知道瑞兒是誰。所有人都以為她是糊塗了,唯獨站在窗邊的中年男子卻好似被雷劈到了一樣。
他僵硬地轉過身,看著那女子嘴角綻開的笑顏,看到她撫上朱白水的臉頰,口中輕輕絮道:“瑞兒……孃親對不起你……”
夢裡的一切似乎都變成了現實,病床上的女子忽然就變成了夢中那張熟悉的臉,她整日整宿地昏睡,唯獨醒來之時,才會那樣強笑著看著他和兒子!
“寶兒……”一切都像不受控制一般,跌跌撞撞的男人一把推開跪在榻前的朱白水,絲毫沒有顧及眾人詫異的眼神。
朱白水癱坐在地上,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此時的形象有多狼狽,他好似木頭一般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那個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淚流滿面地握著豔兒已然跌落的手。
一切都晚了,所有人都知道,那個直到最後一刻都將笑容凝固在臉上的女子,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
前世今生,誰也留不住她。
“你究竟是何人 ?'…'”連城璧的反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場的人都以為他痛失所愛,定然是悲痛欲絕,但是他沒有。
他的眼神依舊堅定,他的聲音依舊清冷,只是他再也不會露出那樣溫柔的笑容,那是隻屬於她的特殊。
他冷冷地看著那個頹坐在榻前的中年男子,一位王爺,年過四十,也絕非第一次見到豔兒,為何會在這一刻露出這樣絕望的神情?
他是男人,他太清楚他眼中的深情,那是失去摯愛的絕望,可是為何會出現在他身上?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他站起身,就又是那個高貴的誠王,但是誰都看得出來,前一刻還風度翩翩的男子,此刻已然老了十歲的模樣。
“你只要知道,我要帶她走就行了。”
“休想!”連城璧忽然在這一刻爆發,但是顯然中年男子也是有備而來,他的暗衛們武藝雖然不及連城璧,但是人多勢眾,雙方竟然是打得不相上下。
白楊、綠柳想要上前,卻被楊四等人攔了下來:“讓他去吧。”如果不打這一場,他們接下去該擔心的,便是他了。
朱白水絲毫不為外界所動,他看到的,只有榻上那個女子,想到在峨眉的那段日子,日出黃昏,山清水秀,他與她一同練武,看著她歡喜自在的笑容,心裡便暖暖漲漲,而此刻,空蕩虛無,似乎一切都沒有了再堅持的意義。
是啊,什麼都沒了。
連家堡裡一片陰霾,夫人過世,堡主不吃不喝,若非小少爺高燒不退,只怕堡主永遠都不會離開他和夫人的那間新房了。
追風九騎一夜之間消失在江湖,行蹤不定的誠王卻忽然就在姑蘇停了腳步,而曾經傳言出家的朱白水……真的在峨眉金頂剃度了。
江湖中,似乎悄然地發生著很大的變化,但是連家堡霸主的地位卻不曾改變。這個從幼年成名的男人,正處於人生的巔峰時期。
儘管經歷了喪妻之痛,但是江湖上的人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大丈夫何患無妻?但是很快,就有人不贊同這種說法了。
實在是太可怕了,當連家堡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擴張著,當連城璧成為比逍遙侯更可怕的存在……
人們開始懷念那個有著溫潤笑容的世家公子。只可惜,隨著連夫人的逝世,一切都成泡影。很多人,開始記起那個連面容也不曾見過的女子,也許,她真的帶走了一個男人尚算溫熱的心吧。
“爹!”十三歲的少年生得清秀俊俏,只見他手裡拿著一枚粹藍的鏢,臉上笑容很是陽光:“三師傅給了我這個,說是娘以前用過的,是真的嗎?”
連城璧看著那枚熟悉的流星鏢,麻木的臉上慢慢露出懷念的笑容:“你娘,她的暗器與輕功都十分厲害。”那枚流星鏢,正是那日豔兒射向白髮三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