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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部分

應邑身故後,鳳儀殿有著十足的默契——不提此事。任外頭紛攘熙熙,鳳儀殿巍然不動。賀太夫人遞帖子進來,方皇后直接將帖子退了回去。信中侯閔夫人帶著閔寄柔過來也只是被請到了偏廂坐了坐,行昭給閔寄柔送了幅張朝宗的古畫,閔寄柔隔天便拿了張米芾的字帖送進來。兩個小娘子拿自家的庫房做人情做得不亦樂乎,方皇后也不管,只笑著點了點行昭的額頭,嗔怪她“小富婆光曉得敗家!”。

當方皇后見了閔夫人,六司每天接到的摺子便多得像雪花片兒似的了。方皇后索性讓蔣明英將名字都抄了下來,又拿給行昭看,又問行昭從裡頭看出了什麼來——這是方皇后樂此不疲的訓練方式,行昭捏著澄心堂紙想了想,當天下午便交了答卷,“皇親裡只有平陽王妃與中寧長公主遞了摺子來。其他的都沒有動靜,這也好理解。平陽王是應邑長公主的胞兄,中寧長公主卻一直靠著慈和宮過活。。。可勳貴裡卻除了黎家。中山侯家,還有信中侯家,都或多或少地遞了摺子上來,黎令清大人敢梗著脖子和皇上說“國庫沒錢”,就自然有這個膽量禍事不會波及到自己身上。中山侯家不涉政事,家底豐厚。清清白白,也不在乎。其他的或多或少的都與梁家,與顧家,與應邑長公主有聯絡,長了腦子的人就算不知內情也一天惶惶不可終日。朝官家眷除了梁夫人十分認真地每天遞摺子,其他的都還保持著觀望的態度。。。”

題不難,可在方皇后眼中,七八歲的小娘子能有這樣的觀察力與分析還是算難得的了。

做母親一向是矛盾的,方皇后既一心一意想將行昭嫁到安穩平實的人家去,可還是一手一腳地將手腕與心機慢慢教給她,又不希望孩子能用到心機與手段,卻仍舊不放心小娘子是一張潔白無瑕的堂紙。

看一看她的胞妹就明白了,人生世事無常,誰知道自己最後會落到一個怎樣居心叵測的坑裡頭?學會站起來,學會活下去,總是最重要的。

這回難得,方皇后頭一次主動提及應邑身故,行昭將針線攏在一起輕手輕腳地擱在了身側的箱籠裡頭,眉目輕斂:“算算日頭,應邑長公主暴斃是在八月二十三日,如今是二十六日,您明明該是最忙的——平衡六司,辦小殮禮,大殮禮。。。”輕輕一頓,唇角微微展笑:“是皇上對喪事自有安排嗎?”

方皇后將那支槐花兒拿得遠遠的,白衣勝雪,沒急著答話,先將枝條斜斜插在了青玉湖色花斛裡頭,偏了頭換個角度又瞧一瞧,終是覺得不滿意,又將槐花兒拿了出來,低下眉重新修剪一番。

話輕聲出口,卻答非所問。

“在西北,貴家女兒們可不興插花,繡針,抄佛經,我們常常換上胡服,換上褲籠,駕上爹爹的駿馬,一揮馬鞭便在西北的黃沙荒漠裡揚長而去。”

行昭手放在膝上靜靜地聽,晌午時節正好,自應邑去後,她的心便悶悶的,蔣明英也不願細說應邑的死狀,她所知道的只有賀琰去了大覺寺,應邑死在了賀琰的面前,僅此而已。

可仍覺除了暢快與復仇之後的釋然,還有淺得幾乎嘗不見味道的心酸。

方皇后平心靜氣地娓娓道來:“孃親去得早,爹爹不願續娶。。。”說到這裡唇角微微上勾,是對舊事的緬懷更是對今朝的排斥,“說來也奇怪,西北的男兒漢放在荒漠裡頭個頂個都是能斬狼撲虎的好手,可一回家便能在自家婆娘的面前輕言軟語,半句重話也不多說。。。”帶著笑輕輕搖搖頭:“扯遠去了,迴歸正題吧。爹爹不願續娶,一個家裡就剩個老姨娘在操持家務,喪婦長女不好嫁,可在西北並沒有這樣的規矩,爹爹卻一個接著一個將求親的人打了出去。直到前朝元后之子突亡,先帝為二皇子求娶方家長女。”

這是行昭頭一回聽見方皇后自己的故事。

方皇后是慈母,是摯友,是嚴師,是一個完全能讓人依賴的人,可她的苦卻從來不比任何人少。

行昭屏息靜氣,鳳儀殿此刻的時光好像靜止不動了一樣,沉甸甸地就一直停留在了這一刻,蔣明英早已帶著宮人退到了外間,行昭躬身坐於炕上,方皇后仰臉靜默地隱約在槐花兒之間,好像桃李芬芳,再不能眠。

“皇家上門求娶,爹爹總算不把人打出家門了,然後對八字,然後備嫁,然後出嫁——出嫁那天平西關裡浩浩蕩蕩一片,滿眼都是大紅喜慶,吹的嗩吶打的鼓,鬧得好像要把人的耳朵都震聾一樣。這是我頭一次進京,嫁的是皇子,可那個時候先帝分明已經將二皇子當成儲君在待了,別人看皇子妃是一個要求,可看太子妃又是一個要求。我不能穿胡服,不能穿褲籠,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