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外八字,套上夾襖,背手挺胸,很有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氣勢的當朝右軍都督方祈,其後三步的是個身形頎長,劍眉星眸,蜜色膚色的健碩少年郎,少年微微佝彎了身子是為了遷就自家那個身量還小的小娘子。
東市集的人透過柵欄縫兒偷摸往裡瞧,嘖吧著嘴,從西北來的將士是當真殺過人,見過真東西的!
瞅瞅!
瞅瞅這氣勢!
叫人都不敢細瞧!
外人看上去很威風的方都督卻面帶赧色,一扭頭一開口,這浩蕩的氣勢立馬碎成了渣渣。
“你舅母又不是沒來過京裡,還非得讓幾個小兔崽子把盔甲洗一洗穿上來迎,整這麼大陣勢。。。我看老毛頭凍得直打哆嗦,哈喇子順著鬍鬚流,可是流到一半就給凍住了。。。”
行昭眨了眨眼,眼眸興嘆,這哪裡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啊。。。分明就是“快看啊,在雨花巷巷口那裡,慫著好大一坨方都督”!
流著哈喇子的毛百戶四下望了望,十足不服氣,抹了把嘴角,明明就沒被凍得流口水!
便嚷嚷起來:“將軍!給俺留點顏面成不!”
行昭抿嘴笑了笑。一道踮著腳往外望,一道細聲細氣說:“舅舅您也別鬧彆扭不好意思,您且瞅著。舅母鐵定是憋著火氣兒來的,您姿態放低點兒,陣勢鼓搗大點兒,舅母一看,便什麼火氣兒也發不出來了,只覺得臉上有面兒!”
方祈哼哼一聲,驍勇的都督如今心裡頭卻慌得不行,他屋裡那娘們是個什麼性子。他還不曉得了!
貿然出擊,孤身涉險,不留一詞。杳無音訊。武將的女眷日子過得難,就怕一覺醒來便聽到了老爺們死在外頭的訊息。
外人看起來他是英勇無常,忠心耿耿,只有內里人會心疼他。
可照著她的個性。。。非得抓起他來剝掉一層皮!
阿嫵說得沒錯,如今認個慫。服個軟是為了讓他今後的日子好過點。。。
思及此,方祈又挺了挺胸,挽了挽袖子,試圖將胳膊上那道疤再露得明顯點兒。
行昭偷偷覷著方祈的行為,笑彎了眼睛。
小娘子耳朵尖,眼神也不賴。撐在行景的身上,素手一指,驚喜喚道:“舅母來了!”
白茫茫的天底下是愈加白茫茫的一片。從遠處青瓦灰牆之畔,有一抹棗紅光影由遠及近,衝破霧色,疾馳迫近,像霧靄沉沉中的一道餘暉。又像破空而出的朝霞。
行昭人矮,率先入眼的是喘著白霧氣兒的馬頭。再一點一點地往上瞅。
駿馬流暢的身線,厚重的羊皮靴子,扣在馬韁上的一雙手,最後定格在了少年郎輪廓分明的臉上。
是舅舅的桓哥兒!
行昭攥緊了行景的手,眼看著少年郎一個利落地翻身下馬落地,順勢單膝跪地,雙手成揖,極亮極朗氣的一聲。
“父親!我們回來了!”
方祈眼神閃了閃,這個鐵血男兒漢終是放開了懷,朗聲大笑,一把將兒子撈了進來,“你母親和妹妹呢!”
“爹爹!”
馬車漸進,行昭一抬頭,便瞅見了有一梳辮著胡裳的小娘子俏生生地半斜身子立於其上,撩開車簾便膽子大極了,“騰”地往下跳,隨後便是一個姿容爽利,眉梢之間盡是精神的中年婦人撐著小娘子的手下了馬車。
是瀟娘與刑氏。
刑氏長得端正,不算很美,可粗眉大眼,眼窩深邃,顯得特別精神。瀟娘肖母,卻也有方家人白白的膚色,和一張圓圓的臉,小娘子顧盼生輝起來,有一種晨頭的朝氣。
終是一家團圓了。
刑氏一下馬車,方祈便紅了紅眼,挺直脊背與之對視一刻,卻扭頭轉身一把將行景推了出去:“還愣著!快去扶著舅母!”
行昭心裡又酸又甜,方祈是怕他們見景傷情吧?或許她與行景沒有一個好父親,可他們還有著一個好舅舅。。。
刑氏紅著眼擺了擺手,沒讓行景扶,從傳來方祈回京,她心裡頭的情緒便複雜極了,歡喜有之,心酸有之,彷徨有之,可看著如今活著立在她跟前的夫婿,陡然發覺心裡頭還是歡喜與慶幸更多。
忍了忍,笑著一手牽著瀟娘,一手去牽立在行景身側的行昭
“這也不是說話兒的地兒,都還站著做什麼?大冬天兒的不嫌涼啊!”
一邊往裡走直攆眾人進府,一邊嘴上也沒閒下空來,“幾個大爺們兒在京裡也不曉得買點僕婦,我還不曉得你們這群人,吃也將就著吃,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