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腳浸泡在海水裡倒是舒適愜意,她完全沒想過這樣很容易著涼。
蕭鈞默的手牽住了她,和她一起走在海水浸透的砂石裡,任由褲腳溼透。
“是她的。”他說。
“你們倆還在一起?”
“隨棠,我只有你一個人。”
兩人同時停下腳步,隨棠的雙手被他握住,他問,“現在開始我說的話都是真的,你信嗎?”
她叫他的名字,搖頭,“蕭鈞默,真真假假我都分不清了,我也想象之前那樣相信你,可我覺得那是自欺欺人。”
“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
“那孩子呢?叫你爸爸的那個孩子,你如何解釋?”
“程孝正的。”
“……”
隨棠一眨不眨的瞅著他,表情沒有任何波動,良久,她抽回自己的手走在了前面。
蕭鈞默跟在她身後。
遠處幾盞漁火,忽明忽暗,風吹起的漣漪忽隱忽現。海平面沒有盡頭,高高掛著的上弦月,缺掉的那一半,就像感情裡的不完美。
“程孝正和我的關係你很清楚,他和傅恩希在一起,完全是出於一種病態的報復心理。恰好那時候我帶傅恩希回家,家裡人不肯接受她,她負氣的接受了程孝正。後來她懷孕了,親耳聽到程孝正對我說他從來就沒有看上過她,只是利用她,看到我痛苦,他就特別痛快。
那時候傅恩希很年輕,和你現在差不多,也就二十來歲的年紀。她試圖讓程孝正正視他們倆的關係,可程孝正當時對她說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話……傅恩希家裡欠過高利貸,為了還錢,她去陪過酒,正因為如此,被我父親撞見,之後帶她回家被認出來,父親勃然大怒,不允許我和她再繼續交往。
程孝正也是拿這件事去刺激她,一個女人,丟掉了尊嚴去求一個男人不要離開,到頭來卻換來他的惡意詆譭,她近乎崩潰。那段時間她精神狀態很不好,我陪她去過醫
院,檢查過後得知她的身體不適合再懷孕,如果這個孩子不要,有可能以後都不會再有孩子了。
書是沒法繼續唸了,我帶她回國,去了別的城市,她生孩子的時候,身邊除了我再也沒有其他人。因為她不敢告訴她母親她生孩子,未婚先孕,還被男人拋棄,這不是任何女人都有勇氣的。
其實我對那孩子好,極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是程孝正的女兒,是我們家的孩子。說到底,我並不認同當年我父親跟他前妻離婚,連同孩子一起離開蕭家這件事是正確的。程孝正的母親是一個在為人處事上極其偏激的女人,她的是非觀和常人不太一樣,這對教育子女很不利,如果程孝正他在一個健康的環境長大,就不至於會變成後來的樣子。我並不痛恨程孝正,他的女兒傅程程,我不希望她將來過得不好,我是她的長輩,我想看著她長大,哪怕被她誤以為我是她的父親。
今天老太太暈倒,是被氣暈的,她見了傅恩希,傅恩希對她說那孩子是我和她生的,這種事情不僅僅是老太太,家裡沒有任何人能接受。我和程孝正是兄弟,怎麼可能共同擁有一個女人?傅恩希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不在我的預料當中,我甚至搞不懂她是為了什麼?我記得她在待產的時候對我說,她是真的愛上了程孝正。儘管恨他,卻不能否認自己對他的感情,那種情況下說的話,不可能是假的。我給孩子起名叫程程,母親的姓,父親的姓,是她的名字,傅恩希也不蠢,怎麼就想不到?”
他語速不快不慢,有條不紊的說著,隨棠就在他前面幾步遠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的話她會不會相信,說了這麼多,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隨棠打了個噴嚏,她停下來。
“是不是很冷,我們回車上去。”
他伸手去摟住她,卻被她推開,隨棠大概是真的感冒了,說話也有點甕聲甕氣,“程程是嗎?”
他怔了怔,然後點頭。
“十一歲了?”
“對。”
隨棠低頭看著腳下,半晌,又把視線轉到他臉上,“為什麼不告訴程孝正?”
“你信我?”
“姑且信你。”
他彎了唇隱隱笑了下,又道,“不告訴程孝正是傅恩希的意願,孩子是她的,她有這個權利。”
“現在你打算怎麼做?”
“什麼怎麼做?”
隨棠靠近一步,伸手拉住他的衣領,踮起腳尖湊過去對他說,“我容不下那個孩子,我要你以後都不要去見她了,你做得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