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輕輕舒了口氣,目光柔和地投向湖中心。
一葉小舟正隨意飄蕩在水面上,惜月沒有撐漿,俯身趴在船沿,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怔怔發呆。這段日子,她常不自覺地回憶起那晚的情景,那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高高的城牆上,風揚起了他的衣袂,也揚起了他的髮絲,他閉著眼,用心地吹著笛子,一遍又一遍,來來去去只是那首曲子……他究竟是誰?
小舟極輕微地晃動了一下,惜月已瞥見水中那抹紫色的身影,偷偷揚起嘴角,垂在水面的手掬起一把水,往身後的人潑去。朔麒雲側身躲過,人已坐於惜月身側。
“在想什麼呢?”朔麒雲早已留意到她這段日子的異常。
惜月心虛地咬了咬唇,甚至不敢回身與他對視,“沒什麼,有點困了而已。”
朔麒雲將她的身子扳過,頎長白皙的手指將她的下巴抬起,琥珀色的眸子半眯著在她臉上掃視,“你有心事。”
惜月的心咯噔跳了一下,故意撇了撇嘴,“你怎麼知道的?麒雲,我不想回祁丹……”
“所以你故意不按時喝藥,故意不上藥?”
惜月睜大了雙眼,她本想掩飾自己想著吹笛之人的心事,沒想到她為了拖延回祁丹,故意延治肩傷的小把戲卻被他識穿了,不由漲紅了臉。
“我……我……哪有……”
朔麒雲微微蹙眉,嗔怪道:“還說沒有,阿虎背上的傷早都好了,你的箭傷又沒傷及根骨,到現在還沒好,你當我是傻子嗎?”
惜月有點惱羞成怒地揮開了他的手,將臉別過一邊,“我的傷一好。你就要把我趕走,我才不要它這麼快好。”
朔麒雲嘆了口氣,笑著將她摟進懷中,“我何嘗不想讓你留下,只是……”
“只是什麼?”惜月靠在他懷中,仰望著他。
他當然不能將真實的原因告訴她,“這裡不安全,你還是儘快回祁丹為妥。”
惜月沉下臉,想將他推開,“你總是這樣。什麼事都瞞著我,說話也不盡不實的,這裡又不是徽州。怎麼不安全了?我偏不回去。”
見她生氣了,朔麒雲反而安下心來,不顧她的掙扎,緊緊摟著她,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貪婪地索取著她的溫暖和那陣陣讓人迷醉的體香。
“好好好,你不回去,扔下我不管好了。”
惜月一怔,“我扔下你?明明是你想將我趕走,怎麼還惡人先告狀?”
朔麒雲輕笑出聲,“好吧。我是惡人,我這個惡人過兩日便回祁丹了,你卻非要留下。你說到底是誰扔下誰不管?”
惜月詫異道:“你要回祁丹了?徽州不打了?”
“嗯,回去。如果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奪得江山,何樂而不為?”
惜月將他的臉抬起,兩眼睜得大大的,朔麒雲只笑而不語。任由她溫暖柔軟的手撫在自己冰冷的臉上。
“不費一兵一卒?有這樣的好事?如何能做得到?”
“不你相信?”
惜月一笑,毫不猶豫地道:“我信。我的麒雲是天底下最利害的人,只要是他想做的,一定能做到。”
朔麒雲望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她的手扔撫在他臉上,那暖暖的溫度,透過他冰冷的肌膚,漸漸透入他的心裡,融化了他那寒霜般的壁壘,他撫上她的手,輕輕摩挲,“惜月……”
惜月的眼睛忽然一亮,展顏一笑,“既然這樣,那我們更不用回祁丹了,就留在這兒,反正墨淵遲早都是你的了。”她指著花園裡的滿園春色,“你看,這兒都春天了,可祁丹仍是冷冰冰的,一點生氣也沒有。”
朔麒雲微微一笑,不忍將她這希望打破,只柔聲道:“你若喜歡,以後還可以再來,等滅了墨淵,我將赤霞的國都遷到雍州,你喜歡住多久都行。”
“真的?”惜月一喜,臉上一片明媚笑意,可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神一暗。
“怎麼了?”
惜月已沒了剛才的興致,幽幽道:“新的皇宮,也會有個新的霽月宮,將我像金絲雀般囚在宮裡,雍州比起祁丹,又有何不同?”
朔麒雲看著那張笑靨如花的臉忽然黯淡下來,心裡也不由跟著一沉,將她摟入懷中。
“麒雲,我……我不想再這樣生活,不想再像只雀兒般被關在籠子裡,不想再像見不得陽光的幽靈,只可以躲在黑暗的角落裡,我要光明正大地活著。”
似被一根無形的絲線扯動了一下,這一刻他的心有些隱隱作痛,用力圈緊了她,衝口而出,“對不起……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