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至今還記得清楚,那天在薛家別館,他故意“欺負”她,被她一隻杯子砸的頭破血流的慘狀,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的場景,也是讓她對他不能釋懷的原因。
她不喜歡欠人情,欠了就必須得還清楚才能舒坦,不然心裡頭就總壓著那麼一塊,記不起來還好,記起來就渾身不舒服。
要說她從五百年前來到這五百年後,這麼些日子過去,她真欠了誰的,獨就一個曹子辛了。
她初來乍到一窮二白的時候,給她頭一份活兒乾的是他,在她被逐出門無家可歸的時候,拾了她回去的是他,在她身陷囹圄為求自保的時候,為她解圍的也是他。
且不說這些個人情是不是她心甘情願領受的,總歸她是受了,還不只一次,偏她沒什麼能還他的,只得硬生生地欠著。
前頭欠著那麼多,如今這種情況,深陷牢獄,她捏不準別館那件事出後,時隔這麼久,他還會不會再出手幫她,卻是怕他再幫她,若要再承他人情,她寧願捱上幾板子,或是蹲幾天大牢。
就這麼想著想著,很快外頭的天就黑了,中間少吃了一頓飯,餘舒肚子裡咕嚕咕嚕地叫著,她從地上坐起來,伸伸麻掉的腿腳,轉過身仰頭看著窗子外面的天色,暗皺起眉頭。
也不知道夏明明回家去沒有,有沒有照著她的話做,她在牢房裡睡幾天不要緊,就怕餘小修他們擔心。
身後頭有鎖鏈響動,餘舒起初沒在意,等到有人叫她,才轉過頭。
“喂,你、出來。”
牢門外的走廊上站著兩個獄卒,後頭還跟著一個人,正是白天見過的那個官兵頭領。
餘舒眼皮跳了跳,不往前走,反往後退了一步,裝傻地問道:“怎麼啦,要放我們出去嗎?”
“讓你出來就出來,哪兒那麼多廢話,”那開門的獄卒不耐煩道。
那官兵頭領拍拍他肩膀,對餘舒道:“不是放你走,是大人問審,你出來吧。”
這大人不用說就是薛睿了。
餘舒一聽這話,更不願意出去了,她同他真要是面對面,怎地一個尷尬能了,一比對,還是這牢房裡舒服。
她眼珠子半轉,就露出一副苦笑表情,揖手道:“要問審,那你們可找錯人了,我是頭一回去那種地方,真個兒地一問三不知,問不出來說不得要吃刑,求求您行個好兒,別叫我去受那罪了。”
那官兵頭領是奉了薛睿的支派來提人,見餘舒不肯出來,聽她話,還當她是怕被逼供,就出言安撫,怎想好說歹說,餘舒都不肯出來,因為薛睿之前交待過,他又不敢強行把她拉走,怕傷到了人,只好又讓獄卒把牢門鎖上,回去覆命。
人一走,餘舒就鬆了口氣,退回到草堆上坐下,背靠著牆壁,餓過頭反而胃中不亂叫了,不一會兒就有了睏意,便蜷縮在草堆上,側躺著打盹兒,正在半睡半醒時,又聽見了牢門鎖鏈響動聲,她疲乏地撐開眼睛,視線有短暫的模糊,就見一雙乾乾淨淨的白靴子在眼前晃晃,一個人影在她面前蹲下來,端詳她片刻,手在她頭上拂過,摘下一根枯草,低聲帶笑:
“你架子倒是不小,還要我親自來請你出去。”
餘舒一個激靈,就清醒過來,頭一側,撐開眼看著頂上那人臉上溫和笑意,恍然間,只當是又見著了長門鋪街的曹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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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對不住
“你架子倒是不小,還要我親自來請你出去。”
餘舒萬沒想到薛睿會親自找到牢裡來,幾個月前他們兩個在義陽城鬧得不歡而散,雖沒說是恩斷義絕吧,但離形同陌路也差不了多遠,就算他顧念舊情出手相幫,找個理由把她從牢裡放出來就算了,斷沒道理再往跟前湊。
可人現在就在她面前,由不得她信不信。
薛睿眼神兒是好的,藉著牢裡過道上火把的光亮,看清楚餘舒一臉的糾結和納悶,暗自發笑,這丫頭往常是精明又滑頭,要見她這傻樣兒,可是不是件容易事。
“還躺著做什麼,不趕緊起來,你要在牢裡過夜嗎?”薛睿打趣著站起身,後退了兩步,走到牢門外頭,朝她招了下手。
都這份兒上了,再賴著就矯情了,餘舒咕噥一聲,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塵土,抬腿跟在他身後。
一路無話,出了牢房,經過兩道牢門,暢通無阻地離開了大牢,餘舒聽著有幾個獄卒一聲聲地敬稱著薛睿為“大人”,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做了什麼官,白天在春香樓那等派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