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意是開玩笑,曹子辛卻點點頭,“你算一下。”
餘舒知道他是說真的,慢了半拍,就去撥算盤,啪啪響了一串,邊算邊道:“給我七十文就夠了——但是呢,你之前多支了我半個月的工錢買紙筆,扣掉這七十文,四天後你繼續給我發工錢就行了。”
“我們不這樣算,該扣的扣,該發的發,”曹子辛放下茶壺,從錢匣裡拿了一串錢出來解開,數了一些剝下,重新打了結,將剩下的遞給她。
餘舒怎會看不出來曹子辛是有意在接濟她,雖說被人同情有些不爽,但她也沒有故作清高,爽快地把錢接了過來,道了一聲謝。
曹子辛見她肯收,就把準備好勸說的臺詞掖回去,取笑道:
“你身上這件袍子穿有幾年了,袖子都快縮到手肘上去了,我那裡有幾件舊衣裳,你要不嫌棄,明天我給你捎過來?你拿回去,找人改小一點就能穿了。”
餘舒這回堅決地搖了頭,正經道:“你的衣服太花哨,不是黃的就是綠的,我可穿不慣,等回頭我有了錢,再讓我嬸子給我縫一件,就不拾你的舊衣服了。”
工錢是她出勞力換來的,白拿人家衣服,這就成了施捨,意義不同,她這個人還是有些原則的。
她這樣婉拒,曹子辛就沒再提,繼續喝他的茶,客人來了就招呼一下。
餘舒算盤打的快,也就客人多的時候要搭把手,有空閒就讓曹子辛教她認字,一張紙上抄的全是她從《奇門》上摘下來的生字,未免曹子辛看出什麼來,她故意挑揀了不在一頁裡的字來問。
打烊時,街對面那個賣風箏的小販還在,餘舒趁著曹子辛關門的工夫,過去和人討價還價,花了二十文錢買了一隻漂亮的鷹身風箏,還讓人家搭了一捆風箏線和手柄。
曹子辛鎖好門,看到她高興地擺弄著新買來的風箏,走過去問道:“準備出去踏青?”
“是啊,和我弟弟一起,”餘舒如實告訴他,正好趁機請假,“掌櫃的,你看哪天找個空,讓我休息一下午唄,我弟弟天天讀書太累了,我想帶他出去玩玩。”
曹子辛想了想,道:“那就明天吧,我正巧要去拜訪一位朋友,介時把門關了,你明天下午就不用過來了。”
“那就太好了,”餘舒拍拍手,咧著一口白牙衝他道謝,“謝謝掌櫃的。”
曹子辛見她笑的燦爛,露出嘴角一顆尖尖的小虎牙,無憂無慮的樣子很能感染人的心情,心思一動,忍不住抬起手想拍她腦袋,伸到一半又變了方向,指著路口道:
“我去打一壺酒,你快回去吧。”
“那我走了,後天下午我會早點來。”餘舒衝他擺擺手,腳步輕快地離開,沒直接往家回,而是拿著剩下的錢,到南大街去買了幾塊糕餅,準備明天郊遊時再吃。
***
吃完晚飯,餘舒坐在床上數錢,餘小修專心致志地坐在桌邊寫字,沒被她叮叮咣咣的聲音打擾。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
前不久,她從與她繼父院子裡一個小妾偷情的紀二少那裡,得了一兩銀子的遮口費,買買點心,剩下的,加上這些日子賺的,統有五角銀還多一把銅板。
三十文錢明天去還給書店的老掌櫃,趙大姐的餛飩一角銀子兩碗,那後天出去玩,帶上兩角銀子和這些零錢就夠了。
餘舒把錢分成兩份,一份拿劉嬸給縫的小袋子裝了,都收進她平日放東西的銅罐裡,又把先前藏好的風箏拿出來,輕手輕腳地走到餘小修背後,一揚手,伸到他面前。
“小修,給。”
餘小修瞪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灰鷹,伸手去拿,翻來覆去摸了摸,驚喜地壓低了聲音:“哪來的風箏?”
古代的孩子沒什麼好玩的,尤其是窮人,就餘舒來看,一個風箏的誘惑就相當於是一架遙控飛機了。
“今天發了工錢買的,不是說好了要出去玩嘛,總不能光跑腿什麼都不做吧。”她還買了糕點,晚上回來再帶他去吃餛飩。
“出去玩?”餘小修面露茫然。
“你忘了?”餘舒腿一抬,擠著他在長凳上坐下,“咱們前天晚上不是說好了要出去走走的,我都和我們掌櫃說過了,明天下午不去打工,你可別說你不想出門啊。”
餘小修當然沒忘,但是餘舒以前也說過很多次要帶他出去玩,通常都是因為做了壞事需要他頂缸,才會哄哄他,沒有一次兌現,次數多了,他就不再信了,不想這一回她是說真的。
“怎麼了,說話啊,你去不去?